摘要:權利包括私權與公權,私權發生在私人領域,它距政治權力較遠;公權發生在公共領域,從政治體制的角度來講,它本身就是政治權力。然而,當今對權利的侵占和剝奪恰恰發生在“私權”領域,這是由于權力的濫用和腐敗所致,所謂維權活動就是在這個領域里展開的。只有解決好對權力的監督,特別是媒體對權力的監督,繼而從根本上解決權力的來源和動力問題,才能使權利與權力的博弈進入良性有序的軌道。
關鍵詞:政治哲學;權利;權力;博弈
中圖分類號:D62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7)11-0023-03
一般人認為,與權利對應的是義務,其實這是不準確的,從政治哲學和法哲學的角度分析,與權利對應的應該是權力,權利與權力的矛盾是政治生活和法律生活的最基本的矛盾。在現實生活中,人民群眾特別是社會弱勢群體發起的各種維權活動,實質是權利與權力的博弈。本文將從理論的層面透視和解析這一社會現象。
一
權利簡單地說就是人的權利即人權。在中國儒家典籍中就有人權的“思想”。在《論語》、《孟子》和其他儒家著述中,都載明了承認普遍人道和尊重人類尊嚴。早在2100年前,帝王論旨中就已引述儒家對人類尊嚴的觀念作為禁止買賣或殺戮奴隸的理由,引述了孔子所說的“天地之性人為貴”。
明確提出“人權”概念的是17、18世紀的西方啟蒙學者。盧梭等人提出來的“ 天賦人權”的思想,為近代資產階級政治和經濟體制的建立奠定了思想基礎,其理論觀點被載入1776年美國《獨立宣言》和1789年法國《人權宣言》之中。
但“天賦人權”也存在嚴重的理論缺陷:
人具有兩重性,一是人的自然屬性,二是人的社會屬性。人的自然屬性是指人作為動物存在的自然本性,人的社會屬性是指人作為社會存在的內在本質。如果人只有自然本性,而沒有社會本性,那么人就成了與動物沒有區別的存在,因而也就不是“人”的存在;如果人只有社會本性而不包含自然本性,那么人就喪失了其存在的生物基礎。“天賦人權”的“天”,指的是大自然,“天賦人權”的“人”指的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天賦人權”就是說人天生具有生存、自由、追求幸福和財產的權利。
實際情況是,人天生的只能是人的本能,人的本能的重要特征就是人的欲望,而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無止境的欲望必然是貪得無厭的,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講人的欲望的貪婪性。
所以,從人的自然屬性或從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是不能推導出“人權”這個概念的,如果非要強行推導出“人權”的話,那后果非常嚴重。因為把人的欲望說成是對權利的合法要求,那么就同樣把人所欲望的所有東西都說成是對權利的合法要求。換句話說,人想要什么,那么什么都可以稱之為權利。欲望的膨脹導致權利的膨脹,而這樣做的結果必然導致戰爭、殺戮,其結果是人要么得到權利,要么就是死亡。
既然,“人權”概念不能從人的自然屬性或從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推導出來,那么對“人權”的理解只能從人的社會性上去把握。馬克思說,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①。社會關系是人存在的環境、條件、基礎和內容,而人權是社會關系賦予每個人的權利,也就是說權利一定要得到社會的承認才是合法的,可行的。人具有某項權利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一個與任何人沒有任何關系的人,是無所謂權利的。如“自由權利表達的不是個人的絕對自由,而是人際關系對個人自由的正當限制”②。
既然人的權利要社會認同才能合法,而社會認同的唯一路徑就是通過權利博弈才能實現。當代管理社會的是現代國家這個權力機關,因此權利博弈主要通過權利與權力博弈,而正當的權利必須通過公平正義的游戲規則才能得到認可。
二
聯合國在1948年《世界人權宣言》中對人權下的定義是:對人類共通的價值和人類尊嚴的雙重承認,這是對人權最抽象最一般意義的概括。我國的憲法和法律包括最近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物權法”,對人的權利列出了許多具體的條款和規定,概括的講人的權利有兩種:一種是私權,一種是公權。前者是公民日常生活需要所產生的,比如人的生命權利、生存權利、人身權利、言論信仰權利、維持生存而形成的財產權利等等。后者是公共政治生活需要所產生的,比如民主權利,即民主社會中公民選舉與被選舉的權利,它是社會生活中的一種公共約定。人的這兩種權利構成了社會生活的復式結構,它由兩個領域相銜而成,“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
在權力高度集中的社會中,公民權利被嚴重剝奪,既沒有私權,也沒有公權。“文革”期間,一個人連燙什么樣的頭發、穿什么樣的裙子都做不了主,還有什么私權可言?至于公權,盡管名義上是大民主,但大民主能整死他人,反過來自己也有可能被人整死。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的人權狀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在私人生活領域,民眾的私權逐步兌現,政治權力逐步退出日常生活領域;在公共生活領域,如民主權利,也逐步提到議事日程,成為眾目所矚的問題;但是,還有不盡人意的地方,如當前在不少地方發生群眾上訪等維權活動。因此我們既要關注民主建設,更重要的是關注民生,理由是:
一是從理論上分析。日常生活是政治生活的基礎,人類生活的原始發生就是從日常生活過渡到政治生活,由人的兩種權利構成的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也遵循這個順序。私人領域遠離政治權力,爭取私權不僅不涉及政治權力的變更,而且最容易得到社會上上下下一致的認同;公共領域就不同了,公權就涉及到政治權力,而政治權力不管對哪個階級、哪個政黨都是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先爭取公權,不僅得不到公權,而且私權更難爭取。爭取公權,說到底是要變更政治權力改變政治體制。改變政治體制必須具備兩個客觀條件:一是現行的政治體制漏洞百出,無法修補,難以為繼;二是體制內和體制外的反體制的力量大于或等于維護本體制的力量。即使具備了這兩個條件,也首先要關注民生,如果置此而不顧,非要改變政治體制,變更政治權力等,那就等于從一個統治者換成另一個統治者,形式變了實質沒有變,換湯不換藥。
因此,先爭取私權,后兌現民主,這是順理成章的事。當然,民主也是一種權利,是每個公民應該擁有的政治權利。只有當每個公民擁有生命權、生存權、人身權、言論權、信仰權、遷徙權以及因維持生存而形成的財產權等權利,人們才有可能也才有條件去爭取民主權利。
二是從歷史和現實的角度分析。“民主”這個口號早在“五四”時期就被提出來,“五四”時期知識分子對中國國家制度層面的運行,投入了極大的熱情;認為只要民主問題解決了,一切問題(包括民生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然而,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除民族戰爭之外,先是國家陷入內戰,戰爭是不可能解決民生問題的。后來,雖然國家統一了,但長時間搞階級斗爭,民眾不僅沒有得到民主權利,而且連生命權、生存權都無法保障。個人與國家之間的關系猶如地基和房舍,如果略過民眾的私人權利而直奔國家民主,這樣的民主是凌空蹈虛的。
當前民眾的權利主要是在私人領域中得到恢復,政治權力的干涉也正從私人領域中逐步退出。權力的退就是權利的進,但這種“進”是漸進,而不是“激進”和“冒進”。 “權利”是一份清單,在這份清單上,它需要以“個案”的方式,一條條去申張,一件件去落實。
三是對于民眾而言,民主權利固然重要,但私人領域中的各項權利顯得更重要。就一個城市的下崗工人,或有了工作而工資卻不能兌現的農民工來說,他們是覺得自己的工作權利,最低生存保障的權利重要,還是手上那張選票重要,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我們應該在憲法和法律的框架內,爭取權利,兌現權利,維護權利。
三
民眾之所以維權,是由于民眾的權利受到了侵害甚至被剝奪,其原因是權力的濫用和腐敗所致。被濫用了的權力,腐敗的權力滲透到私人領域,如違法征用農民耕地、社保基金案、醫療亂收費等,甚至最近發生在山西的黑磚窯案等直接關系到民眾的生命權和生存權。
要使權利與權力的博弈良性有序,當下最要緊的:一是要解決好人民群眾利益的表達和訴求問題;二是要解決好權力平行的監督問題;三是要解決好媒體監督問題。基于篇幅的原因,筆者對前兩個問題不作詳細論述,重點討論媒體監督問題。
朱镕基同志在1998年視察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節目時指出:“輿論監督,群眾喉舌,政府鏡監,改革尖兵”,這是對媒體的性質和作用最好的定位。可能有的同志會問:像中央電視臺這樣重要的媒體不是黨的喉舌嗎,怎么又成了群眾的喉舌呢?
從理論上講黨的喉舌就是群眾的喉舌,因為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除了人民的利益之外,沒有自己的利益。在革命和戰爭的年代,居于統治地位的國民黨,控制著宣傳輿論工具,控制著報紙電臺等主要媒體,不準發出人民群眾的聲音,更談不上報紙、電臺去監督國民黨政府。那時人民群眾的聲音特別是對國民黨腐敗政權的揭露,是通過共產黨辦的報紙、電臺反映出來。試想,共產黨不代表人民群眾的利益,不發出人民群眾的呼聲,能取得勝利嗎?所以那時共產黨就是群眾利益的化身,共產黨辦的報紙電臺自然就是黨的喉舌。
1949年10月以后,共產黨成為執政黨,這時群眾的利益和呼聲不再像戰爭年代那樣,通過共產黨同國民黨的斗爭去爭取,而是可以直接向黨表達。所以,這時的報紙、電臺、電視臺自然也應該從黨的喉舌還原于群眾喉舌。同時,居于權力中心的共產黨員,一方面要按照黨章的要求,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另一方面在制訂政策和執行政策中難免有失誤。所以,黨執掌全國政權后,也需要群眾監督,而媒體是群眾監督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形式。媒體既作為群眾的喉舌,又作為政府的鏡監,會發揮好輿論的監督作用。
2006年11月胡錦濤同志訪問印度時,向中資人員講了“提倡讓人說話”;溫家寶同志也說“接受新聞輿論和社會公眾監督”,并引用《論衡》中的一句話告戒各級官員,“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新聞媒體要當好群眾的喉舌,就必須注重事實,美國著名的戰地記者彼德·阿奈特說:“做一個記者,首先要忠于揭露事實真相。”為政者最喜歡聽到的、最希望聽到的是真話,是事實真相。真話、事實真相是執政黨正確決策的前提和條件,如果執政黨的一項項決策是建立在假話和虛假事實的基礎上,到頭來受害的不僅僅是人民群眾,而更重要的是執政黨自己。一切權力的濫用者和腐敗分子最害怕的是媒體曝光。
最近,胡錦濤同志指出:“水可載舟,也可覆舟;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舟才可為水所載。從黨長期執政,永葆先進和中國全面發展的時代需要看,還要繼續考慮并通過穩步有序的政治體制改革,逐步解決這樣的問題:權由民所授,權由民所系,權由民所用。”③胡錦濤同志的“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中的權利,指的是民眾的生命權、生存權和社會保障等各項權利問題,而“權由民所授,權由民所系,權由民所用”中的權利,指的是民眾的民主權利問題。
從胡錦濤同志這段話可以看出:一是兩種權利的排序:先生命權、生存權和社會保障等權利,后民主權,而不是相反;二是由生命權、生存權和社會保障等權利過渡到民主權是一個漸進的有序的過程;三是政治體制改革的目的就是要體現“權由民所授,權由民所系,權由民所用”。有的學者把胡錦濤同志講的“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稱為“新三民主義”。筆者認為,“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是胡錦濤同志為解決民生問題而概括的三句話,解決民生問題固然是我們黨所要解決的全部問題的重要環節,但它不是我們黨的根本目的,我們黨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在實現中國全面發展的同時逐步實現“權由民所授,權由民所系,權由民所用”。解決民生問題和實現民主這才是胡錦濤同志的“新三民主義”思想的豐富內涵。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8頁。
② 趙汀陽:《“預付人權”:一種非西方的普遍人權理論》,《中國社會科學》2006年第4期。
③ 唐文成:《十七大前的北京政情》,《鏡報》2007年第5期。
(責任編輯 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