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拍攝的紀錄片《南京》,前段時間在上海、南京等地引起轟動,上座率大大超出影院方面的預期。雖票房比不上一些進口大片,但它凝重的主題讓人沉思。
美國人出資拍攝歷史紀錄片
“這部影片制作精美,不但是強有力的歷史檔案和對后代的警示,而且不斷提醒人們這段不可遺忘的歷史,包括當今的許多日本人,也許還在否認發(fā)生過這次大屠殺。”美國《好萊塢信使報》這樣評價《南京》。
美國知名影視業(yè)雜志《綜藝》表示,“該片毫不留情地刻畫了日軍的暴行及殘暴程度。最令人發(fā)指的數據莫過于日軍占領南京后有2萬多位婦女和小女孩被強暴。影片還明確證明,日軍在謀殺和嚴刑拷打戰(zhàn)俘及普通百姓上非常善于‘發(fā)明創(chuàng)造’。”
紀錄片《南京》由“美國在線”副總裁泰德萊昂西斯出200萬美元拍攝,根據已故美國華裔作家張純如的著作《南京大屠殺》改編,以當時在華西方人的視角記述侵華日軍暴行。主要情節(jié)圍繞幾名美國傳教士和一個德國商人展開,真實地再現(xiàn)了南京大屠殺那一段。慘痛的歷史。
萊昂西斯說,2005年初,他偶然看到女作家張純如的訃告,便找來她的書讀。被《南京大屠殺》中所述的史實細節(jié)感動,他派出35名特派員到中國、日本、美國和德國等地,訪問大屠殺受害者家屬及幸存者,掌握和了解關于南京大屠殺的相當資料和史實后,拍攝成電影《南京》。
在影片攝制過程中,工作人員輾轉多國,采訪了近80位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及當年的日本老兵。起初,許多日本老兵不愿接受采訪,在日本和平組織幫助下,攝制組最終找到了幾位肯出來講話的老人。
萊昂西斯說,“亞洲現(xiàn)在正發(fā)生一些事情,這提醒我們,70年前在南京所發(fā)生的一切給中日兩國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如果這部影片以及片中蘊含的反戰(zhàn)信息能治療這個傷口,我們就很欣慰了。所有人都鄙棄戰(zhàn)爭,也痛恨戰(zhàn)爭給平民帶來的傷害。我真心希望我們可以從過去的這些集體傷痛中吸取教訓,并且不要重蹈覆轍。”
他認為,《南京》是一部反戰(zhàn)電影,它向世人展示了在遭受外國軍隊侵略時無辜平民所遭受的驚嚇和痛苦,同時顯示人的良善以及中西方友好人士共同協(xié)作展開營救的英雄主義力量。這部影片通過這兩個串聯(lián)在一起的故事告誡人們:不要重蹈歷史覆轍。
萊昂西斯透露,《南京》將于12月在美國各地上映,目前美國一些有線頻道正在洽商影片的播放權。美國以外,歐洲電影發(fā)行公司Fortissimo也在洽談購買《南京》的放映權,在歐洲和亞洲播放;中國中央電視臺也將播放該片。
觸動內心深處的傷痛
銀幕上,黑白畫面交替中,邊爬邊哭的嬰兒、交錯疊加的尸體、被凌辱的年輕婦女、孩子們那一雙雙驚恐而無助的眼睛、幸存的老人滄桑面孔上的兩行濁淚……紀錄片《南京》把觀眾帶回到了70年前。
7月10日南京上映以來,《南京》上座率超出當初影院方的預料。走出影院的觀眾久久不能從歷史中走出。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館長朱成山表示,如此多的南京觀眾走進影院觀看《南京》表明:南京人不忘歷史!
在紀錄片中出鏡的常志強、駱中洋、倪翠萍3位大屠殺幸存者觀看了《南京》。79歲的常志強說,“雖然過去了70年,但是那段慘痛歷史在我心中永遠無法抹去。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能聽見南京城里到處的槍聲和殺聲,仿佛看到南京城血染的半邊天。”
觀看那段刺痛人心的歷史,對于常志強來說,所承擔的心理壓力是很多人無法想象的,他說,“刺痛人心的歷史無人愿意觸及,然而以見證人身份出現(xiàn),向人們講述當年的歷史,是我應盡的責任。”影片中,常志強的講述,打動了觀眾。當時,年僅9歲的常志強親眼目睹了母親、姐姐、弟弟倒在日本人的刺刀下,滿身是血的母親掙扎著扯開衣服,給哭泣的小弟弟喂奶。從死尸堆里爬出來的常志強,只要想到這些就不寒而栗。“這部影片很真實,日本兵當年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79歲的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倪翠萍指著自己當年被日本兵打殘的左手臂說。
朱成山表示,采用幸存者口述的方式,讓《南京》具有更強的說服力和震撼力。對南京人而言,《南京》講述的不單單是中華民族的一段慘痛歷史,更是讓他們無法忘記的刻骨銘心的傷痛。
朱成山說,南京是座包容性很強的城市,但并不表示南京人會遺忘歷史。更為可貴的是,許多南京人看完影片后,不是發(fā)表激烈言論宣泄情緒,而是對那場浩劫進行行反思,深切體會“慘痛的歷史是不允許復制的”。
紀錄片的真實震撼力
參與過《南京》拍攝的南京師范大學南京大屠殺研究中心主任張連紅指出,“西方人拍電影比較擅長從人性的角度挖掘。在提高影像的震撼力和滲透力方面,是我們要學習的。”
《南京》中方制片人馮都表示,《南京》的創(chuàng)作者到那些親歷南京事件的傳教士后裔家中拜訪,希望能從他們那里找到一些圖片或信件。馮都說,“每一次拜訪都讓我們百感交集。我還記得威爾遜醫(yī)生的女兒如何從她家儲藏室里翻出幾盤8毫米膠片,說這是她父親留下的,連她都不知道膠片里是什么,那些膠片上積著厚厚的灰。《南京》的副制片人迪倫小姐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洛杉磯租到了手搖的投影機,發(fā)現(xiàn)了威爾遜醫(yī)生懷抱女兒站在家門口的珍貴鏡頭,最后用在了電影里。”
《南京》打動人的地方在于它的真實。影片導演之一泰德說,“這部影片是基于電影膠片、日記、書信和見證者,是來自西方、中國和日本的人們的見證,沒有任何我們工作人員的杜撰。我們僅僅是讓當年的目擊者告訴制作人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觀眾了解一段事實。”
為了讓影片保持客觀、真實,泰德表示,制作《南京》沒作任何收益考慮。“我投資制作這部影片完全是個人原因。一旦獲取任何收益,我會立即將其捐獻給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和中國相關慈善機構。”
影片《南京》的成功還在于它的客觀、中立。
在拍攝過程中,制片人和導演希望避免專家講述、照片展示等典型的紀錄片手法,而是希望通過表演和片中傳達的情感力量帶給觀眾深入心靈的震撼。制作者從6個國家搜集了各種影像和文字資料,其中有一些資料是從日本購來的。山東大學影視研究專家鄭鳳蘭教授說,“雖然這是一部沒有華麗畫面的影片,但一切藝術手法在它面前都顯得蒼白。”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館長朱成山研究員表示,《南京》這部影片的特點就是客觀、平實,正是這份客觀與真實,感動和震撼了觀眾。朱成山查了《拉貝日記》等影片中所用到的日記和文字記載,所有的只字未差,這種尊重史料、巧妙運用資料的手法,使得觀者自己有客觀判斷。最可貴的是,影片不是單純對人性殘暴的赤裸白描,而是含蓄地運用畫外音和不同立場的當事人在浩劫之后的反思,從而引導觀眾產生和平與勇氣的聯(lián)想。
影片發(fā)行方之一、中央新聞制片廠副廠長馬維民表示,《南京》雖然沒有提供更多的資料,“但影片勝在客觀平實,讓觀眾在看的過程中感悟。”
19年前執(zhí)導過《屠城血證》的南京電影制片廠導演羅冠群表示,“《南京》雖然是紀錄片的形式,感情色彩也較淡,但是,這種平靜敘述的力量更大,帶給觀眾的沖擊很強。”
西方視角
一位歷史學者指出,“我們必須創(chuàng)作出能激發(fā)我們力量的影像。我們的影視界、歷史等專業(yè)界別,必須像張純如那樣深懷責任與良知去面對我們民族的那段歷史,我們的影視界更要像泰德萊昂西斯那樣不辜負那段歷史。”
侵華日軍在南京發(fā)動的那場浩劫已經過去了70年。《南京》導演之一雷恩希斯在一次采訪中說:“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抓緊,今后就再也沒有幸存者在世了”。實際上,近年來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已由數千名降到了數百名。以自己親身經歷向世人講述真相的幸存者越來越少。
受訪的專家對《南京》出自外國人之手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歷史研究專家李家振表示,“歷史不應該忘記。這部電影讓我們認識了戰(zhàn)爭的野蠻與殘酷,中國人不應該忘記這場戰(zhàn)爭,日本人也不應該忘記。”
西方視角的紀錄片《南京》能夠攝制完成并在中國上映,反映了日本戰(zhàn)爭暴行作為世界歷史案例的不同讀解方式。事實證明,那些從人性化角度出發(fā),超越人生苦難、仇恨的視角,容易引起共鳴。
編輯:聲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