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游發展筆談

從“旅游產業的范圍和地位”想起的

申葆嘉

旅游產業容易和旅游業混淆，因此提到它們的范圍和地位時，最好先加以澄清。我覺得這里談的范圍和地位都會有兩重意思，因而也需要加以明確。所謂范圍，我想可以從兩方面加以考察：一是其本身結構所及的范圍，二是其所起作用在社會上所及的范圍；所謂地位，指其在國民經濟發展中所占的位置，以及對社會發展所起作用應受到的重視程度。30年前，當旅游初次進入入境旅游市場時起，“旅游業”就一直成為流行至今的標準名稱，雖然早期有人主張以旅游事業或旅游產業的概念發展旅游，但終未實現。

按照我的觀察，我國的旅游業主要是指以住宿業、餐飲業、旅行社以及人工建造的游樂園為主的接待諸行業的復合體；事實上，旅游業并不是一個行業實體，只是在游客需要時為需要者提供不同服務的業務群體。在這里，旅游業的經濟性質是十分鮮明的，它們為營利而推廣業務，并不顧及旅游活動在社會運行時形成的其他方面的關系和影響。由于它的業務運作性質所決定，旅游業并不是一個生產性“行業”，但是在它的業務運作過程中，卻要消耗大量社會物質資料和體現了不同專業知識的服務勞動。所以，我一向將旅游形容為一種“只愿錦上添花，不作雪中送炭”事情的“行業”。

旅游產業卻不然，它既包括了營利的旅游業，但更多的是包括了許多發展旅游所必須的社會非營利因素，如博物館、古跡遺址、風景名勝、教育和培訓設施等大多數人文資源因素。除此之外，社會上許多原有的政府、市政、金融、工程、財稅、安全、交通、信息等部門，也將在一定條件下參與旅游產業的發展活動。這樣，我們就發現，旅游產業是以產業的形式將旅游需要引入了國民經濟發展的總體結構中去，成為國民經濟的一個獨立的組成部分，與之相較，旅游業只是一種小范圍的“個別現象”，沒有能力將社會其他因素中與旅游相關的部分吸引在自己周圍，因而也不可能在國民經濟發展中形成獨立的力量。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一個“零星的”、“不成氣候”的“手工業作坊式”的旅游業，就如我國當前的旅游業那樣，是不可能長久存在下去的，因為在國內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力量來做這個行業的“龍頭”。國內的旅游市場競爭就無法有序展開；又因為沒有雄厚的資本、掌握先進市場營銷能力和科技知識的企業與人才，就不能在國際市場上取得應有的位置。作為一個現代旅游產業，只有在我們自己的社會條件、自身的知識結構，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觀念意識得到重組、更新之后才能出現。因為我們對旅游的認識和理解與旅游的真實還存在著一段距離，我們與市場經濟的運作之間，還有許多障礙。

但是旅游產業目前還不是一個現實問題，但是現在就應該討論起來，整合我們的認識，促進旅游產業的逐漸形成。為此，我先將有關旅游產業的認識，提出幾點看法，與同行切磋。

旅游產業是社會上各種相關因素互動整合的產物，而不是“紅頭文件”的作品，政府應該監督、指導和協調，而不是參與具體活動；

旅游產業不是一個行業實體，因而不同于早先熱鬧過一陣的“集團化公司”，它是有關行業、機構、組織等等根據本身利益自愿參與的綜合性復合體，主要反映在業務過程中的互動關系；

旅游產業因競爭而構成，因運動而存在，不斷重組增強力量是其生存發展之道。

對旅游產業范圍與地位問題的思考

高舜禮

當前，我國旅游業正處于升級轉型的重要時期，加強旅游產業地位、范圍等問題的研究，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義。

一、充分認識旅游產業的時代功能

對于旅游業的作用和功能，中外旅游界已多有研究和闡釋，并取得了理論上的一些進展和建樹。從旅游產業發展實踐看，在不同時期、不同階段、不同地區，其地位與作用的發揮存在著很大差異。例如，改革開放之初與進入21世紀后、東部沿海與中西部地區、我國與旅游發達國家之間等，旅游產業的地位與作用是顯著不同的。因此，對于旅游產業地位的研究，既不能拘泥于傳統的觀念和結論，更不能撇開旅游業發展的實踐。

就我國旅游業發展的現實而言，現階段旅游業的地位得到了空前提升，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點。這個地位，既不是由權威部門加以“欽定”的，也不是由業界和社會各界的認識水平所提升的，而在于旅游業自身對經濟、社會和人民生活所產生的實際影響。概而言之，大致有幾個方面：

一是全面提升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今日之旅游業與改革開放之初相比，與老百姓生活的關系更為密切，人民群眾不僅是旅游業的直接和間接受益者，而且是旅游活動的直接參與者，旅游活動已經生活化、大眾化、普通化。與此相對比，旅游業的創匯創收功能則退居較為平常的地位。

二是全面促進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旅游業關聯性、依托性、帶動性之突出，在國民經濟眾多產業中卓爾不群、出類拔萃。全球旅游業發展的實踐證明，旅游業發展的程度是一個國家和地區現代化、開放化、國際化水平的重要標志。我們今天強調區域協調發展、經濟社會統籌發展、人與自然和諧發展，關鍵在于培植符合科學發展要求的優勢產業。旅游業在此方面當之無愧。

三是全面提升國家和地區的“軟實力”。軟實力是一個國家和地區綜合影響力、競爭力的重要體現。旅游業在提升“軟實力”方面，可以發揮重要載體、重要工具和重要渠道的作用，這也是其他產業所不大具備的天然優勢。

二、客觀面對旅游產業理論研究現狀

對旅游產業地位、范圍等問題的研究，既要有理論探究的不懈追求，也要面對旅游產業發展的現實；既要防止急于求成，也要避免因循守舊、陳陳相因；更要客觀對待旅游產業理論研究的現狀。

一是旅游產業理論研究滯后是各國普遍存在的問題。旅游學科研究不是高新科技，不存在國際學術交流的保密或壁壘。旅游發達國家在某些應用研究領域確有先行、獨到、精辟之處，但產業理論問題的研究也相對滯后。否則，我們就完全可以充分地加以借鑒了。到20世紀90年代末，加拿大等國試行旅游衛星賬戶，以研究旅游產業的增加值和貢獻率等問題，也說明有關理論問題的探究并不是很超前的。

二是旅游產業發展的實踐為理論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實例。科學的理論對發展實踐具有積極的指導作用，但這并不是絕對和無條件的。改革開放近30年，我國旅游業經歷了翻天覆地的發展變化。在這個發展階段中，不可否認，旅游理論的系統研究并非是超前的或者基本同步的。相反，旅游產業發展的偉大實踐為理論研究提供了豐富素材和實例。假如非要堅持找出一些理論支撐的話，真正影響旅游發展科學決策的主要因素也不是來自旅游理論研究領域。這個事實給予我們的啟示是，旅游理論研究要緊跟旅游業發展實踐，要尊重旅游業發展的實踐，假如就理論而研究理論，那對旅游學科建設也將是無益的和無意義的。

三是旅游產業的內涵和外延是發展變化的。這既取決于人們的認識水平(如，老百姓、經濟官員、旅游企業家、專業研究人員對旅游業理解是不同的)，也取決于旅游業發展的實踐，比較明顯的是對非傳統、非常規性旅游資源的認識、利用和開發。因此，旅游產業范圍定得大一些更有余地。

三、研究旅游產業范圍應注意的問題

旅游產業范圍的研究要充分借鑒其他學科，但更要立足于旅游產業的基本特征，應注意以下概念的區別：

一是產業范圍不等于產業要素。這是兩個不同的范疇。現在旅游產業要素的概念基本上是旅游產品主要組成部分的相關要件。因此，有研究所提出的，旅游業應該是七大要素、八大要素之類的觀點，都不能算是旅游產業范圍的概念。

二是產業范圍不等于國民經濟核算體系中的旅游概念。目前國家統計部門對旅游業的統計，范圍明顯小于聯合國統計署有關旅游業的概念，其統計數據只可作為某些單項的參考。從旅游理論研究的角度看，應明確不受此指標體系的局限。

三是產業范圍不等于老百姓的旅游概念。現在，非業內人士大都認為，旅游就是觀光或度假。顯然，這個理解是大大局限了產業范圍。

四、確立旅游產業范圍應著眼的思維角度

目前，研討旅游產業范圍的問題，可以從多方面、多角度著眼，充分參考和吸取有關國家、有關學科的經驗，要堅持解放思想、放開思維、大膽探索、廣泛借鑒，尤其應注意從以下角度進行研究：一是從構建旅游產業體系方面去探討；二是從促進旅游產業化發展的角度去研究；三是從旅游衛星賬戶覆蓋的范圍去把握。

旅游產業范圍的界定應符合經濟學規范

師守祥

一

要科學地發展旅游，客觀地評價旅游的經濟貢獻，合理界定旅游產業的范圍就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科學問題。我國學術界一直沒有認真地區分旅游與旅游業，在概念的使用上還存在一定的混亂。國外理論界反對將旅游看作是一個產業的聲音十分強烈，認為把旅游看作一般意義的產業，是貶低了旅游的真正意義。在國內，學界和管理部門大都認為旅游是個產業，而且是一個重要的產業。截至2005年，全國已有24省(自治區、直轄市)將旅游業確定為支柱產業、先導產業或優勢產業，10多個省明確提出要建設旅游大省、旅游強省。其下轄市、縣效仿，多將旅游業列為優先扶持發展的產業。

既然我們認為旅游業是一個產業，那么研究旅游經濟、旅游產業就應該符合經濟學的規范。但在中國旅游業發展壯大的歷程中，經濟學界對旅游業的研究保持了長久的沉默，而旅游界反復強調旅游業的特殊性，試圖在經濟學的框架之外研究旅游經濟問題，現在看起來并不成功。旅游產業范圍、旅游業的真實地位、旅游業的貢獻測度等最基本的命題還需在經濟學的維度來討論。

二

我國旅游界早期認為旅游業主要由旅行社、住宿業和交通運輸業構成，即“三大支柱”觀。后來又增加了游覽場所經營部門、旅游組織部門，形成“五大部門”說。前幾年，“大旅游”概念盛行，旅游業構成“泡沫”化，產業界限虛化，成為無邊無界的產業“巨無霸”。近些年，隨著產業集群研究的升溫，有學者干脆把旅游業界定為“產業集群”。

由于我們強調旅游業的特殊性，認為“旅游業不能從供給方面進行定義，而是從需求方面定義的產業”。從關聯性考慮，絕大多數產業可納入旅游業的組成范圍，因為旅游活動是人的“位移”過程，是與人的生活需求相一致的，它的范圍必然是難以界定的。

假如，我們用需求的概念來定義別的產業，譬如棉紡織工業需要棉花，棉花從哪里來?種植業。棉花的種植業對棉紡工業意義重大，可是若有人說棉花的種植業是棉紡織工業的組成，我們肯定認為有點“幽默”。再如運輸業，毫無疑問是為其他產業服務的，是用來滿足其他產業需求的，那不意味著所有的產業組成都包括運輸業?工業生產，不管是生產圖釘還是車床，沒有運輸業是不行的，蔬菜不會自己從地里跑掉，如果說運輸業是工業、農業的組成部分，我們不以為然，可我們一直理直氣壯地把運輸業看作是旅游業的組成部門，這合乎邏輯嗎?

三

旅游產業范圍的擴大，是有主觀原因的。旅游業本身是技術含量低、勞動者素質低、管理與創新能力低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不具備發揮區域經濟主導產業功能、提升區域競爭力的產業素質。但旅游是少有的不排斥窮人的時尚，旅游業對民眾是典型的“眼球經濟”，于政府往往是“形象工程”，故旅游業被各地主觀地定位為支柱產業、主導產業，被賦予扶貧致富、縮小地區發展差距、調整產業結構、刺激消費、擴大內需、增加就業等諸多功能。

既然是支柱產業，總要有些理由證明其重要性。擴大旅游業的內涵與外延就是可能的了。旅游業一直被看作是一個范圍廣、關聯性強的產業，具有“一業旺、百業興”的帶動作用。有的文章認為上海旅游業與96個產業后向關聯，與59個產業前向關聯。事實上，因旅游業是“終極服務業”，幾乎不存在為哪個部門提供裝備、生產資料和服務的功能，外部影響力較弱，對其他產業的帶動作用很難體現。相反，幾乎沒有哪個部門不為旅游業提供“生產資料”，換句話說，旅游業的發展總是要依賴其他產業的發展。旅游學界把兩者相互影響的邏輯倒置是不對的。

四

夸大旅游業的組成是有害的，“大旅游”不會帶來對旅游研究的認可與尊重，反而有被邊緣化的可能。用經濟學的規范研究方法，定義旅游業、界定旅游業的組成是否可行呢?我們認為是可能的。

作為產業的旅游業(而非旅游活動)在經濟特征上并沒有特殊性，仍然是產品的生產與交換，涉及到的過程還是原料的獲得、加工及產品的銷售。旅游業所依賴的“原料”，就是“旅游吸引物”。旅游吸引物有現實的、有潛在的，即便是現實的旅游吸引物，也需要提升、維護。由此，旅游吸引物的發現、培育和保護等就構成“旅游資源業”。發現了資源，就要加工，形成產品，參與這個過程的就是“景觀業”。市場經濟條件下，光生產出產品是不夠的，還要銷售，旅行社就是旅游業的銷售部門，負責銷售“旅游景觀”。所以，我們認為旅游資源業、景觀業和旅行社業構成了完整的旅游產業。至于交通運輸業等，盡管對旅游活動非常重要，但不能成為旅游業的組成。

從形式到實質：旅游經濟學之路

李仲廣

從理論到理論的旅游經濟學

旅游經濟學的發展少說也有80年的歷史，對于一門新興學科來說，這是一段較長的歷程，不過相比較而言，旅游經濟學并沒有取得較令人滿意的成果，時至今日，旅游經濟學仍在蹣跚前進，在理論及形式方面仍未成熟，以至于當人們提起來的時候總不免要批評一下。總的來說，旅游經濟學仍然是一門在理論里打轉的學科，至今仍未跳出純理論這一框框的原因可以主要歸結為兩點：一是教研隊伍小，進入門檻低，這樣很難形成足夠的研究力量(不過這種狀況正在得到迅速改變)；二是旅游業是一個獨立性較弱的混合的傳統產業，政府旅游管理部門并沒有對新管理工具的需求，各個旅游業系統基本上也沒有對理論、方法和技術的依賴，這樣，旅游經濟學的改進只能指望象牙塔對理論成熟和完善的追求來推動。

旅游經濟學形式革命的開始

旅游經濟學的發展主要經過以下三個階段：模仿經濟學階段、加入旅游業案例和統計分析階段、重視經濟分析方法階段。方法的引入導致旅游經濟學的形式產生極大的改觀，因此旅游經濟學“方法革命”也可稱作“形式革命”。由于后發優勢的原因，國內旅游經濟學能夠跟得上國外研究進展的步伐，特別是21世紀以來，國外先進教材的大量引進，以及國外學者直接參與國內教材的編寫，大大加速了高校教學管理者和學生對旅游經濟學的期望，也使得低水平的、泛濫的旅游經濟學教材出版客觀上得到遏制。按照經濟分析方法的初級、中級和高級三個等級劃分，當前出版的旅游經濟學教材也可以相應地劃分為三個等級。

作為旅游經濟學的一種新形式：模型與方法

筆者認為，《旅游經濟學》除了需要創新研究方法之外，研究對象以及相應的框架體系也需要創新和完善，旅游經濟學需要盡快從簡單的部門經濟學上升到應用經濟學層次上來，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當前，依靠本學科多年的研究積累，并借鑒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旅游經濟學可以提升到模型與方法的層面，以旅游經濟活動的主體為依據，以高級經濟分析方法為標準，構建“理論模型與分析方法”的旅游經濟學內容體系，形成一個較完整的分析框架，也使旅游經濟學初步獲得獨特的分析對象和框架體系。這種形式的革新對旅游經濟學內容和體系進行重新組織和更新，可著力將旅游經濟學向高級分析階段推進。

下一步的理想與使命：對意義和實質的追求

旅游經濟學的形式革命只是源于對理論及其科學性的追求，這是形式邏輯分析和訓練在科學研究和教學中的內在要求，旅游經濟學在形式上的進步，使科學精神在旅游學界扎下根來，這固然令人振奮。然而，無論使用什么樣的方法，它們都是解釋同一個對象：旅游業。這個對旅游研究直接影響甚小的混合產業，使取得邏輯上的成就的旅游經濟學在現實中顯得沒有什么意義可言。因此，當旅游經濟學完成形式上的追求，我們馬上就會陷入一種空洞的感覺之中，如果說這種感覺我們以前曾經有過，那么，現在我們更能清晰地定義它是什么，即旅游業尚且無足輕重，起碼它仍然不是國民經濟一個重要的產業。我們為旅游經濟學漂亮的形式而感到鼓舞，但我們卻發現在生活中我們所研究的問題是如此微不足道。取得形式的科學性這個成就之后，旅游經濟學仍缺少它作為一門專業學科的另一個支柱：問題的重要性。

這個原因既在于以前我們理解的旅游業存在大量的重復計算，剝離無關的部分之后所剩無幾，還在于我們的旅游經濟學，仍然在重復著勞動力、資源等傳統和原始的生產要素，而忽略了所有的賦予旅游業重要性的因素(生產要素)，它們是技術及其進步、研發、人力資本、創新、資本等等，它們是一個現代產業的基本要素，而旅游業卻一個也沒有。有些產業，有些研究領域，具有不證自明的重要性，其原因或者是其問題重要(例如金融業)，或者是其技術先進，例如游戲、娛樂產業。而旅游業的起源以農業文明為基礎，不是以信息文明為基礎，一個不重要的問題使用不先進的技術，而且形成了先入為主的慣性思維，導致業內人士對賦予旅游重要意義、對旅游業應用先進技術等問題茫然無知，這是旅游業困境的根源所在，同時成為旅游經濟學下一步研究的方向。

總之，在旅游業受到公眾關注日益增加的今天，旅游經濟學也從簡單的理論研究中走出來，方法與形式的革命開始賦予其邏輯性和科學性，所形成的復雜的研究工具以及所匹配的智慧水平，將為下一步改造旅游業、賦予旅游業重要性的追求提供基本的技術和知識條件。對于旅游經濟學的教學來說，首先就是要使用最先進的教材，讓學生在習題訓練、案例分析和調查研究中正確、深刻地領會經濟學及其研究方法，理解現代生產技術、要素和方法。

客觀評估旅游業的產業地位

張世滿

隨著旅游規模的持續擴大，旅游消費額的急劇增加，對旅游能否構成一個產業的爭論漸趨平息。盡管旅游產業是由不同性質的行業與部門組成，很難與其所依托的相關產業劃清界線，因而不能準確計算它的投入與產出，但這并不妨礙旅游作為產業的存在。一個地區的旅游服務如同其他產業一樣，能夠起到增加經濟收入、擴大就業、與相關行業互動發展等積極作用，這一不爭的事實使人們越來越認同了旅游作為一個產業的地位。

然而，在肯定旅游服務可以構成一個產業的同時，如何評估旅游產業的地位這一問題隨即產生。一個產業的地位高低取決于它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程度。一般來說，與民眾日常生活基本需求關系越密切、產值所占GDP比重越大、在國民經濟體系中影響程度系數越高，其產業地位就越重要。從筆者接觸到的國內外學者以及旅游機構的有關旅游業的論述來看，普遍存在高估旅游產業的重要性，拔高旅游產業地位的傾向。

1、忽視了旅游并非人們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

眾所周知，旅游是人們滿足了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之后，在擁有足夠的可隨意支配收入和閑暇時間的基礎上所產生的一種追求閑情逸致的精神需求。對日常生活、工作而言，休閑旅游在很大程度上是可有可無的。盡管旅游有它這樣那樣的益處，但絕非人所必需。既然旅游的性質如此，那么服務于旅游的產業在社會中的重要程度也就不言自明了，不管旅游業的規模有多大，它都不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產業。任何無視這一點而拔高其產業地位的做法都是不符合實際的。

2、沒有注意到游客的“消費轉移”這一旅游業的重要特點

數量化研究是當代社會科學研究的一大特點，就國民經濟產值構成的各部門而言，似乎有一種約定俗成的判斷標準，那就是所占比重越大就認為其重要性越高。這種認識固然有一定道理，但肯定不是一個絕對的定律。比如，隨著社會發展程度的提高，農業在經濟結構中所占的比重在不斷下降，在許多發達國家，農業產值的比重已經在5％以下，但能說農業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嗎?事實上，“民以食為天”這一鐵律不僅在古代而且在現在和將來都不會改變，因而“為民謀食”的農業的重要性永遠不會有大的改變，不管它所占比例是多少。

就旅游業而言，早在1992年，世界旅行和旅游理事會(WTrC)就宣布“旅行和旅游業是世界上最大的行業之一”，并且預言“1998年旅行與旅游業將占全球國民生產總值(GDP)的8.2％，2010年將增長至8.7％”(戈爾德，2003)。先不論這組數字是否準確，姑且認為它是可靠的，我們能不能因為旅行和旅游業已經是世界最大行業之一，就推論旅游業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行業之一了?我看不能。僅就旅行業來說，它既然已經是最大行業之一，而旅行如果是人類社會發展所必不可少的行為，那么說它是最重要的行業之一是可以接受的；而就旅游來說，它不等同于旅行，只是旅行中的一部分，由于它并非人類社會發展所必需，即使其數據再大一些，也很難說它就是最重要的行業，這和農業的情況恰好相反。

再來分析旅游業統計數字中存在的問題。旅游活動的流動性以及游客與非游客消費的互混性給旅游統計帶來極大困難，導致只能通過對游客和居民的抽樣調查來推算旅游總收入和旅游總支出。因此，旅游統計數據的可靠性就必然受到質疑。這里并不打算論及旅游統計數字的真實性問題，而是要探討更具實質意義的旅游消費的轉移性問題。旅游活動一個質的規定是其異地性。于光遠先生曾經說過“旅游是一種生活方式”，這就意味著旅游實際上就是離開常住地到異地生活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從消費的角度來看，旅游就是異地消費，換言之，就是消費轉移，即旅游消費是隨著游客的流動而不斷轉移的。

游客的消費轉移是研究旅游產業影響必須高度重視的一個問題。而據筆者所知，旅游學界、經濟學界迄今恰恰對這一極為重要的問題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可能注意到了但尚未展開研究，起碼沒有看到這方面的研究成果。旅游消費主要包括行、游、食、住、娛、購、通訊等方面，除了長途交通和游覽，其余各方面均存在消費轉移。當然，不能否認，住在旅館、吃在餐館要比居家吃住費用高得多，就是打電話在外地也要加上長途漫游費，再算上游玩、交通等在常住地消費極少，短期內甚至可以不消費的項目，旅游消費水平要大大高于日常消費水平。但是，不論高了多少倍，游客的外出就意味著在常住地的一切日常消費的停止。現行的旅游消費統計，只估算游客在外地的花費，并不考慮在常住地節省下的花費。站在目的地立場上看，似乎沒必要考慮后者；如果從國民經濟整體運行的角度看，這樣做顯然是人為地夸大了旅游消費的經濟作用，因而是不科學的。

筆者認為，在評估旅游消費的經濟貢獻時，要乘上一個消費轉移系數。這個系數的大小取決于旅游期間外出消費與居家消費之間的差額，它永遠應當小于1。假如外出消費是居家消費的10倍，那么這個系數就是(100-10)×％=90％=0.9。消費轉移系數受旅行距離和物價水平兩大因素影響。一般來說，隨著旅游距離的增加系數會增大；目的地物價水平與常住地物價水平相比較，如果目的地物價水平相對偏低，那么系數就會偏小，反之則系數會偏大。從經濟貢獻率來看，消費轉移系數大一些好；從游客自身的利益來看，則希望這一系數盡可能小一些。

如果以上理論能夠成立的話，現行旅游收入就應當乘以消費轉移系數。國際旅游收入與國內旅游收入的消費轉移系數可以分別測算，一般情況下，國際旅游收入的消費轉移系數要大于國內旅游收入。一旦乘以旅游消費系數，旅游收入對國民經濟的貢獻率必然會降低，它的產業地位相應也就會降低。

3、夸大了旅游產業對國民經濟體系的影響程度

一個地區的國民經濟體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各行業、各產業之間均存在直接或間接的聯系。由許多不同行業組成的旅游產業其直接相關行業部門必然較多，因而人們很自然得出結論：旅游產業的拉動效應很強，旅游業的發展會帶動許多相關行業的發展，而又以此強調旅游產業的重要地位。但是不要忘記，屬于第三產業范疇的旅游業畢竟不是一個基礎產業，它也不直接服務于第一、第二產業，相反，倒是旅游業依賴于第一、第二乃至第三產業其他行業的發展。一個有賴于其他行業、獨立性極低、服務于外來訪問者的產業，對國民經濟體系的自主影響程度又會有多大呢?在以旅游業為絕對主導產業的地方，旅游收入對當地社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其旅游業能否持續發展并不完全取決于自身，而會受到許多外界因素尤其是客源地情況的影響。因此，與其說旅游產業是一個拉動效益較強的產業，不如說它是一個在其他行業發展的推動下才能發展的派生性產業。旅游業的發展固然要反過來影響相關行業，但首先應當看到的是其他行業的發展造就了越來越多的旅游需求，也為外出旅游提供了物質條件，從而導致了旅游業的快速發展，本末不能倒置。

基于旅游六要素的旅游產業范圍探討

胡撫生

旅游產業的范圍在學術界至今仍未有統一的定論，現有研究中往往將住宿接待部門、交通運輸部門、旅游業務組織、餐飲企業、游覽娛樂企業、旅游購物企業以及旅游政府與行業組織等七個主體納入旅游產業的范疇，涵蓋了旅游“吃、住、行、游、娛、購”六要素。從發展的視角來看，旅游產業的范圍可以無限制地擴展延伸，與旅游相關的行業均可以納入旅游產業的范疇，旅游業本質上屬于第三產業，目前與第一產業工業、第二產業農業都有一定程度的結合，典型的有工業旅游、農業觀光旅游，這使得旅游產業的范圍涵蓋三大產業領域。那么旅游產業的范圍是否應無限擴大呢?這無疑是否定的。將旅游產業的范疇無限擴大，納入與旅游關聯度低的行業組織或產業部門則遠離本質核心所在。因此，旅游產業范圍應以直接為旅游活動、旅游者提供服務的產業組織或行業部門為標準，而將間接提供旅游服務的產業組織或行業部門排除。對于直接為旅游提供服務的產業組織或行業部門，是否應將同行業中與旅游沒有關聯的企業或部門都納入旅游產業仍是值得思考的問題，以下主要從旅游六要素方面來探討。

游覽娛樂經營部門——旅游者出行的目的主要是“游”和“娛”，目的地的旅游吸引物是旅游者旅游的主要動因，沒有旅游吸引物則不會有旅游活動。旅游吸引物包括風景區、主題公園、博物館等。對于游覽經營部門以及游覽與娛樂相結合的經營部門而言，其理所當然應納入旅游產業。但這并不等同于應將所有的娛樂經營部門均納入旅游產業，如歌舞廳、夜總會等以本地居地為主要服務對象，不以旅游者為主要客源的娛樂企業則應排除在旅游產業之外。

住宿接待部門——目前學術界有共識的是將酒店業納入旅游產業，但住宿接待部門除了星級酒店、賓館外，還包括家庭小旅館、企事業單位招待所、小旅社等其他住宿接待部門，對于此類住宿接待部門，其客源可能有自助旅游者、長期居住的農民工或是學校周邊的學生，如果將其全部納入旅游產業中，則會擴大旅游產業的范圍。因此有必要剔除那些與旅游住宿關聯度不高的住宿接待部門，可以年度住宿接待部門接待的旅游者比重作為是否納入旅游產業的參考指標。

旅游購物企業——對于旅游目的地而言，購物場所可以分為旅游定點購物場所和非定點購物場所，定點購物場所以接待團隊旅游者為主，應被納入旅游產業中，而非定點購物場所又包括位于景區周邊的購物場所以及市區的購物場所，景區周邊的購物場所面向的主要是旅游者，可納入旅游產業范圍。而市區的購物場所主要客源往往是本地居民，旅游者所占比重往往較低，因而不宜將所有的市區購物場所納入旅游產業范圍，可以旅游者購物支出占購物企業收入的比重指標為是否屬于旅游產業范圍的參考，如果旅游者年平均購物支出在購物企業的比例過低，則應將其從旅游產業排除。

餐飲行業——旅游餐飲有以專門接待旅游者為主的餐館或旅游定點餐館，同時還存在為數眾多的非定點餐館，由于現實中難以清晰界定非旅游定點餐館接待旅游者的比例以及消費支出，界定餐飲企業是否應納入旅游產業存在一定的困難，但應將一些明顯并非接待旅游者的餐飲企業排除，如高校周邊的餐館的主要消費群體不是旅游者，而是高校的學生，同樣還應將缺乏餐飲特色、規模較小、不知名的餐飲企業、非景區周邊經營的餐館排除在旅游產業之外。

交通運輸行業——與旅游出行有關的交通企業主要有航空公司、鐵路運營企業、旅游汽車公司、出租汽車公司以及城市公交公司等。在以往許多的研究中將這些企業全部納入旅游產業，但筆者以為這仍值得商榷。旅游汽車公司、旅游巴士專線運營企業是專門從事旅游運輸接待的企業，直接目的就是為旅游者服務，可納入旅游產業中。而航空公司、火車、出租汽車公司以及公交公司雖然其為旅游者提供了旅游出行服務，但不是以接待旅游者為主要目的，接待旅游者只是其客源的一部分，甚至不能說是大部分，即使沒有旅游者，這些交通運輸企業仍可通過接待其他客源來獲取經營收入，不會嚴重影響到企業的生存，且往往受旅游產業政策的影響和制約較小。將這些交通企業納入旅游產業范圍，則會嚴重夸大旅游產業的總產值，造成旅游產業發展貌似繁榮的假象。

此外，對于某些借旅游之名、行其他目的之實的虛假旅游行業也不應納入旅游產業的范圍，如旅游房地產概念就屬于虛假的旅游產業，旅游與房地產分屬兩個不同的產業，旅游主要體現的是動態的，短期遷徙的概念，而房地產則體現的是靜態的、長期定居的概念，兩者存在本質上的矛盾關系，所謂的旅游房地產實質上并不為旅游提供服務，而是借助旅游景區的開發從事房地產的營銷，實際上仍屬于房地產業，而非旅游產業的范疇。

上述對旅游產業范圍的界定是圍繞旅游六要素進行，目前有關旅游產業的很多研究中，常存在隨意套用旅游概念：牽強附和關系的現象，不去考證與旅游產業的真實關聯度，易導致旅游產業發展定位的失誤和旅游產業統計數據失真。因此，有必要合理界定旅游產業范圍、明晰相關概念，防止“一刀切”的劃分標準，以科學的態度、嚴謹的思考去解釋新問題、新現象才有利于旅游理論研究的長遠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