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一個浪漫而甜蜜的詞語,相親,一場由媒人安排的約會。古往今來,茫茫人海之中,相親讓多少癡情男女為一個愛字結(jié)一段姻緣。紅娘牽線,喜鵲搭橋,相親在花布傘下媒人的巧舌如簧中悠悠走過。
中國自古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國時期的“摩登新青年”開啟了自由戀愛的序幕。不同年代的相親故事,各各不同。
30年代
掀起你的紅蓋頭
文/星蘋
家住湖南岳陽的柏樺女士,今年90高齡。除了背有點駝外,她耳聰目明,齊肩的短發(fā)泛著健康的色澤,她愛吃大鍋炒的鐵蠶豆,愛哼《漁光曲》、《秋水伊人》和《鐵蹄下的歌女》,愛讀外孫女們寫的文章,還不時架起老花鏡用娟秀的小楷體抄上一段。
談起自己的相親,她一臉滿足。“結(jié)婚前,我和丈夫從未見過面,父母定的親。我曾暗暗猜想未來夫君的模樣,為了不使自己見面后太失望,我總是把他往壞里想。想得多了,夢里果真就見著了,夢里的他不是滿臉麻子就是個武大郎,要不就是個禿子,還脾氣暴躁。盡管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我還是盼望他比我想象中稍微好一點。我天天拜觀音:觀音菩薩,告訴我,他什么樣?
18歲那年,一頂花轎將我接過門,他掀起我的紅蓋頭那一瞬間,我們才見了第一面。那一瞬間,70多年過去,好像就在昨天呢,他不麻不矮不禿不丑,長得一副好身板,四方國字臉,面目和善,還是個渾身飄著油墨香的上海印刷工人呢。阿彌佗佛,感謝觀世音。”
老人笑著說自己不曉得什么是談戀愛,結(jié)婚之后她受了不少苦,夫君家境漸漸走下坡路,且他性子比較急躁,但家庭很少有火藥味,勤勞、忍讓和寬容是她的和睦之寶。
聊起如今年輕人對愛情的追求,她說和她同時定親的還有大她一歲的小姐姐,小姐姐性格叛逆,不愿意嫁給一個連面都未見過的男人,于是她騙父母說要去長沙念書,那時她們家境殷實,父親除了婚事上家長作風(fēng)嚴(yán)重外,其他方面還比較開明,就答應(yīng)了。一個寂靜的午后,她作別了那個和她一起讀女兒經(jīng)一起繡花一起在葡萄架下說心事的小姐姐,看著她月白色衫襖、陰丹士林藍(lán)長裙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遠(yuǎn)處的青石板路上,一去便是20年——小姐姐為了追求一段未知的愛情,毅然選擇了一條逃婚之路。
60年代
苦日子里甜相親
文/鄧光圣
1961年,正逢全國人民勒緊褲帶死心塌地捱過苦日子,我23歲,在澧陵教書。父親來信說給我找了個對象,是外祖父做的介紹,女方21歲,農(nóng)村戶口,地主出身,初中文化,催我回信表個態(tài)。
既是父母之命又是媒妁之言,我還能說什么呢?結(jié)婚吧,一來免去父母長期的擔(dān)心,二來也渴望一個棲息的港灣。我回信表示同意。
那年暑假,外祖父拄著拐杖,領(lǐng)我去相親。出發(fā)時,父親見我穿著破舊的輕便膠鞋,大腳趾鉆的窟窿太顯眼,要我們等一等,跑到隔壁堂兄家把他的翻毛長統(tǒng)皮鞋借了來,讓我穿上。
“請喝茶。”一位穿著紅底小碎花襯衫的黃頭發(fā)姑娘雙手托著茶盤進來,先送一杯給外祖父,然后又送一杯給我。趁姑娘轉(zhuǎn)過背朝我走來時,外祖父向我使了個眼色,朝姑娘的背影噘噘嘴,暗示我這位送茶的姑娘就是我要相親的對象。當(dāng)我從茶盤里端過茶杯時,姑娘羞澀地低下了頭,臉上飛過一抹紅云,便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不再現(xiàn)面。
外祖父和她父親閑談了一會兒,我們便告辭出來。路上外祖父問我感覺如何,我說行吧。外祖父很高興地說:“好啊,那就約個日子,你們倆去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這年頭酒是沒法辦的,我的心就操到這兒咯。”
我為什么如此迅速就把這門親事答應(yīng)下來呢?一是相了親,姑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俗五官端正,我出身不好,還能選什么樣的女人呢?二是我很自信,不管姑娘如何如何,只要和我生活在一起,我都能用愛的力量去感化她熨平她征服她,世間還沒有不被情所動的女子。
結(jié)婚那天,妻子穿著那件相親、領(lǐng)結(jié)婚證時穿過的紅底小碎花襯衫,拎著一個打著補丁的小挎包,嫁到了我們家。沒有喜聯(lián)沒有窗花沒有喜宴沒有賀客沒有任何婚慶儀式更沒有大紅的旗袍和鞭炮。新房里除了一對新人,其他的都是舊的,惟一的擺設(shè)是一張祖父母用過的快散架的舊木床,一張油漆剝落的三屜兩柜的老式平桌。
70年代
帶著介紹信去相親
文/林建國
那一年我26歲,已經(jīng)超過晚婚年齡。一天下班后,我和局團委副書記在鐵路上數(shù)枕木(散步),他突然說,你到底找好對象沒有?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哪。我回答說,確實沒有。他說,那你說說你的要求。我說,我有什么要求呢,只要是有工作的就行。他說,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啊,你挑對象都挑花了眼。我?guī)湍憬榻B一個,保證你滿意。不過,你真有了對象就老實交代啊,別害了人家姑娘哪。
我以為這個副書記是說著好玩的。可沒想到過了幾天,副書記把我喊到他的辦公室,對我說,你拿著這個,去找她,把這個交給她就行了。
副書記給我的是一個信封,用釘書機封的口。副書記將信交給我時,說,不準(zhǔn)私自拆開看哪。我連連應(yīng)道,不看不看。
拿了副書記的信,剛走出辦公樓,我就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地將信拆開,只見上面寫著:小方,來人就是林建國同志,你們兩人去談。落款是副書記的大名。
看完后,我趕緊又將那封信按照原來的樣子釘好,然后帶著副書記的介紹信,坐車到了介紹對象的單位,打聽到她的辦公室后,走進去,對她說,請問你就是小方同志吧,副書記托我?guī)б环庑沤o你。說完,將介紹信交給她,說,如果你要回書記的信,就請寫好后交給我,我住在你們招待所2樓305號房。
很顯然,副書記已經(jīng)跟她打了招呼,她接過信后,顯得有那么一點慌張,趕快塞進抽屜里,然后回答說,好咯,我如果要你帶信,我就到招待所來找你。
我們倆就這樣接上了頭。
我到招待所后,坐到房間里,心里也有點緊張,因為副書記介紹的她確實不錯,高高的個子,瓜子臉;白凈的皮膚,說話也很好聽……我有點緊張是怕她不要我“帶信”,如果她不來招待所找我,那就說明沒戲了;而如果她來呢?那就可能有了三成希望……
我就這么地在招待所等著,等著。一直等到廣播站放起了音樂下班了。她還沒有來,正當(dāng)我想著可能沒戲了時,房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80年代
錄取通知書為媒
文/甘蘋
我和先生是高中時期的同學(xué),老爸是我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他則是老爸的得意門生。讀書時沒怎么在意他,只覺得他是個數(shù)理化成績拔尖的化學(xué)腦袋。在我記憶中,高中三年我從未和他說過話,一是我覺得他比較孤傲,不愛搭理人,二是我認(rèn)為班上那些把頭發(fā)梳得溜光愛照小鏡子的男生有情趣多了,自習(xí)課時,他們不時在窗外把籃球拍得山響,康定情歌也唱得溜溜的歡。
考大學(xué)那年,他一枝獨秀,考取了武漢大學(xué)中文系,化學(xué)腦袋轉(zhuǎn)而攻中文了,這讓酷愛中文的我大跌眼鏡。我呢,因數(shù)學(xué)成績扯后腿名落孫山。我平時很要強,成績也很好,面對落榜,我山搖地動地哭了一宿,眼淚未干,班主任老爸竟迫不及待地要我到他家送錄取通知書,那時可沒有電話,不可能在第一時間通報喜訊。當(dāng)我頂著一雙紅燈泡似的眼睛去敲他家的門時,開門的正是他。說實話,迎著他期盼的目光,我當(dāng)時忘記了我自己的傷痛,把通知書舉得高高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著大聲又利落地對他說:你考上了,是武漢大學(xué)!
先生后來對我說,他記住了那一瞬間,更記住了那個女孩,她剛剛哭過,眼睛腫得瞇瞇的,她卻為他把喜悅傾囊而出。同學(xué)三年,他沒記住我,一個瞬間,卻征服了他,這便是我們緣分的開始。
90年代
十萬火急的電話
文/宋雨霖
我第一次相親的對象是一個25歲的成都女孩子,舅媽介紹的。相親前,喬輝來了,這家伙有著名的名車美人定律:把女孩分成四個級別,勞斯萊斯、奧迪、桑塔那、東風(fēng)。當(dāng)然,他本人的十幾次相親基本都是遇上東風(fēng)。喬輝答應(yīng)他會在我相親的頭三分鐘內(nèi)給我一個電話,讓我自己定奪,如果是奧迪以上級別,我就當(dāng)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電話;如果是東風(fēng),就說是個十萬火急的電話,必須馬上趕去。呵呵,好主意!有了這個保險,我還怕什么呢?再說,萬一哥哥我撞大運碰上個“勞斯萊斯”也不一定。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誰知道呢?
結(jié)果那天,我剛在周浦的早苗茶坊坐定,舅媽就帶著一輛“勞斯萊斯”進來了,著實給了我一個驚艷!舅媽給我們介紹了一下就借故走了,只留下我和她。
我正在那里,思量著該怎么開頭。一定要開個好頭: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要展現(xiàn)給她一個溫文爾雅的真我。我這邊還沒開始,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她說了聲“對不起”就接了電話。嗯嗯啊啊幾句后,她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同事來電話說有急事,要去一下。”
“啊,是嗎?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當(dāng)然得這么說。
“真是不好意思啊,再見吧。”
我就這樣目送著“勞斯萊斯”走出我的視線,而耳邊傳來手機悅耳的聲音。我不知道“勞斯萊斯”那天是否真的有事,但我寧愿相信真是這樣。對,一定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