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瓢蟲

　　晚飯后，妻子去值夜班了。屋外猛然刮起了風，胡亮感覺身上冷颼颼的，他想起天氣預報說今天夜里有霜降，便收起兒子的毛巾被，焐好白天新曬的小棉被，催兒子上床睡覺。
　　這時，電話響了，話筒里傳來張老板的聲音：“胡處長，這事全拜托你了，白天那只是點小意思，等事成之后，再重重酬謝你……”
　　胡亮下意識地拉開抽屜，里面放著幾摞嶄新的鈔票，一共五萬。他想起白天在飯局上，張老板趁大家喝得盡興時，把鈔票塞進了他提包。當時，胡亮在半推半就中“笑納”了。他知道張老板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無非想讓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幫個忙……不過，這會兒胡亮心里七上八下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收別人的好處費。
　　正在胡亮胡思亂想之際，脫了個精光的兒子齜著牙喊：“爸爸，我身上癢癢。”
　　胡亮不耐煩地說：“自己不會用手撓撓？”
　　一會兒，兒子咧著嘴叫：“爸爸，被子里有蟲子在咬我。”
　　胡亮把手伸進被窩，在兒子的大腿上觸到一個小而硬滑的東西。他手一捏拿出了被窩，原來是只瓢蟲。準是白天曬被子時爬在上面的。胡亮把瓢蟲掐到掌心，倏地，瓢蟲騰空飛起，不見了。兒子沮喪地說：“哎，我還想數數它身上有幾個斑點呢。”
　　兒子重新鉆進被窩，可不久又嚷嚷著說還有蟲子。胡亮拽起被子翻了個個兒，仔細查看，果然有只棕紅色的瓢蟲貼在被里上。兒子撓著大腿說：“爸爸，我的腿又疼又癢。”胡亮俯身一看，兒子大腿上紅暈暈的一片，準是被瓢蟲咬的。兒子把那只瓢蟲捏在手里端詳了一陣說：“我來收拾它。”說著，忿忿地將它踩在腳底。
　　兒子又鉆進了被窩，胡亮望著那堆錢，充滿了矛盾。無意中，他發現鈔票上趴著只瓢蟲，準是剛才飛走的那只。他嘟囔著剛想踩死它，兒子叫道：“先別踩死它。”他接過瓢蟲，瞪著眼聚精會神地數起來：“一、二、三……七。”數完后，兒子打開窗戶，讓瓢蟲飛入夜色中。
　　胡亮問兒子：“怎么把它放了？不怕它再咬你？”兒子笑吟吟地說：“剛才踩死的那只身上有十一個點，是害蟲。而放走的這只是七星瓢蟲，老師說這是吃蚜蟲的益蟲。益蟲是不會干壞事的，當然要放它一條生路嘍。”
　　胡亮聽了這話，心里猛然間像被什么觸動了似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堆錢上，暗暗作了決定……
　　幾天后，單位里來了幾輛警車，胡亮看到他的兩個上司被押上了警車，車里還坐著戴著手銬的張老板。
　　胡亮沒想到這么快就東窗事發了，望著呼嘯而去的警車，緩過神來的他眼里流出了淚。他慶幸多虧了那天晚上兒子教他識別了兩只斑點不一的瓢蟲，讓他及時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責編/章慧敏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