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諸神的魅力

　　
　　婆羅門教、佛教和印度教彼此促生，相互借鑒，它們都萌生在雅利安文化的肥沃土壤中，構(gòu)成古印度文明的精髓部分，是印度文學、繪畫、建筑、雕塑等藝術(shù)的思想靈魂，對人類歷史發(fā)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作為“中印友好年”的重要文化交流項目，《西天諸神——古代印度瑰寶展》于去年底至今年初在首都博物館隆重開展。此次展覽不僅有助于喚起人們對中印文化的關(guān)注，還會讓觀眾飽覽古印度宗教的無窮魅力。
　　
　　婆羅門教：雅利安祭司的虔誠頌歌
　　
　　婆羅門教是南亞次大陸上古老的原始信仰，出現(xiàn)于公元前８世紀，在入侵者雅利安人殘酷的征服戰(zhàn)爭中逐漸形成。這個牧牛民族的故鄉(xiāng)本在遙遠的中亞，他們?yōu)榱俗分鹚荻氏惹忠u伊朗高原，接著又分批向西遷徙闖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進入歐洲或向東南挺進滲透到南亞的恒河流域。
　　大批印度土著居民在雅利安的戰(zhàn)車和刀劍下魂飛魄散，幸存者悲慘地淪為征服者的奴隸。為了慶祝偉大勝利，雅利安祭司用梵語把不朽功績書寫成美妙的贊美詩，祈禱武士們獲得繼續(xù)前進的勇氣和魔力。《梨俱吠陀》、《耶柔吠陀》、《娑摩吠陀》和《阿闥婆吠陀》便是這些頌歌的合集，傳唱著一個動蕩時代的壯烈旋律，蘊涵著婆羅門教的思想內(nèi)核。然而，真誠質(zhì)樸的吠陀圣歌不足以表達抽象奧妙的神意，須有哲理學說對其加以闡釋才能深入人心，《梵書》和《森林書》等一系列典籍就發(fā)揮了這般作用，推波助瀾地把雅利安宗教思想升華到極致。這些看似陌生的文獻并非神秘天書，其中一些典故已悄然在我們耳邊傳誦多年，譬如家喻戶曉的盲人摸象的寓言就出自《奧義書》。盡管有了健全的理論體系，深奧枯燥的教義仍然很難被普通人接受，于是虔誠的知識分子信徒便開始編寫引人入勝的神怪故事，并且歷時數(shù)百年之久，最終匯集成《摩訶婆羅多》與《羅摩衍那》兩部恢宏的長篇史詩，在世界文學史上獲得了不可取代的地位。
　　婆羅門教信仰來自原始的萬物有靈論，被人們崇拜的神祗往往是多種自然現(xiàn)象的人格化形象，罩染著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在數(shù)不勝數(shù)的婆羅門諸神中，造物主梵天、破壞神濕婆和保護神毗濕奴居于最顯赫地位，主宰著世間萬物。毗濕奴有四臂，頭戴寶冠，手持仙杖與海螺。他變幻無窮，經(jīng)常化成英雄或走獸，幫助雅利安人戰(zhàn)勝強敵，闖出逆境。在他的多種化身中，牧童克里希納是比較多見的一種，曾用單臂舉起戈瓦爾丹山，讓牧人和牲畜躲到山下避雨，度過了洪水的劫難。毗濕奴還讓英雄摩奴造了一艘船，載上家人和七位圣賢，然后自己變?yōu)橐粭l大魚，引導(dǎo)那條船停泊在一處山頂，直到洪水退盡。《羅摩衍那》主人公羅摩也是毗濕奴的化身，他在神猴哈努曼的幫助下，打垮了印度南方島嶼上的十首惡魔羅波那，此舉象征著雅利安人對斯里蘭卡土著人的征服。神猴是一種圖騰，代表著印度半島上某個雅利安同盟部落。神猴哈努曼的故事被佛教吸收，并隨之傳播到中國，為神話小說《西游記》主人公齊天大圣孫悟空的形象提供了原型。
　　
　　婆羅門教的主要目的在于維護種姓制度。隨著古印度社會的發(fā)展，等級制度越來越鮮明，人們被劃分為高低不同的種姓階層。祭司地位最優(yōu)越，被稱作“婆羅門”，他們的使命是學習吠陀經(jīng)典和主持祭祀儀式；王公貴族及武士屬于“剎帝利”，用武器保護百姓們的財產(chǎn)；“吠舍”是雅利安自由民，從事農(nóng)業(yè)、商業(yè)和畜牧業(yè)，承擔著供養(yǎng)婆羅門的義務(wù)，同時還要向武士們繳納稅金；被征服者則叫作“首陀羅”，這群人沒有任何權(quán)利，惟一要做的就是用勞動來奉養(yǎng)高種姓階層。婆羅門教千方百計給這種不公平現(xiàn)象制造依據(jù)，《梨俱吠陀》最后一卷描述了種姓的起源：“當原始人普魯沙被眾神當作祭品進行分割時，他的嘴成了婆羅門，他的雙臂造出了剎帝利，他的雙腿變成吠舍，他的雙腳生下首陀羅。”婆羅門教還宣揚業(yè)報輪回說，聲稱欲望會唆使人們在思想和行動中有所表現(xiàn)，這叫做造“業(yè)”。人死后要按照“業(yè)”的好壞，投生到較高或較低的種姓。業(yè)報輪回說把被壓迫者受苦的原因歸結(jié)為前世活動的后果，勸說大家修身忍性，以此消弭反抗情緒。
　　
　　佛教：釋迦圣者的艱深足跡
　　
　　雅利安祭司之所以能夠享受更多權(quán)利，皆因古時大事“唯祀與戎”（只有祭祀與戰(zhàn)爭）。獻祭是雅利安人行動的主導(dǎo)，他們常常用犧牲動物的手段征求天意，有時甚至靠殺人來表達對神的無限敬仰。傳說婆羅門祭司的咒語還有神奇魔力，可以幫助剎帝利在戰(zhàn)爭中取勝。剎帝利種姓在戰(zhàn)爭中以掠奪和擴大領(lǐng)土的方式使自己日益富有強大，到公元前５世紀，恒河流域崛起了軍事國家，建筑浮雕上的獅身鷲首有翼怪獸就是強大王權(quán)的象征。剎帝利漸漸破除了對婆羅門的迷信，不但要求在政治軍事上居于最高地位，還要求在宗教和社會等級中成為顯赫群體。吠舍種姓中有很多人經(jīng)商致富，他們對婆羅門祭司的特權(quán)地位深感不滿，需要有一種新的理論來顛覆婆羅門教的種姓制度。
　　佛陀釋迦牟尼本名喬答摩·悉達多，公元前６世紀生于喜馬拉雅山下的迦毗羅衛(wèi)國，是統(tǒng)治者凈飯王之子。這位王子的誕生非常離奇，據(jù)佛經(jīng)記載，其母摩耶夫人夢見白象從自己右肋進入身體而受孕，１４個月后才生出孩子。喬答摩長大后毅然放棄榮華富貴去游歷苦行尋求真理，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千百年來備受信徒尊崇。有學者研究證明，迦毗羅衛(wèi)國實行的是共和政體，國王都在民主選舉中產(chǎn)生，所以喬答摩并無繼承王位的重任，他的出家也就沒有太多牽掛。在一株菩提樹下靜坐４９天后，佛陀終于茅塞頓開。他悟出人生苦難的根源在于“欲愛”，由此提倡清心寡欲，用八種“正道”來實現(xiàn)解脫，同時還號召眾生平等。早期佛教從婆羅門教中汲取了許多養(yǎng)分，它不僅接受了業(yè)報輪回學說，而且還把一些婆羅門神祗任命為佛陀的守護者。
　　
　　釋迦牟尼畢生致力于弘揚佛法，足跡遍布印度各地，８０歲時在居師那迦安然圓寂。公元前３世紀，孔雀帝國的阿育王大力扶持佛教，全國范圍內(nèi)修造起大量別致的寺院和精湛石窟。這時印度還出現(xiàn)了一種半球形的磚石建筑“窣堵波”，用來盛殮佛陀、僧侶或圣徒的遺物，中國的寶塔便是從“窣堵波”演化而來。隨后的大約六七百年時光中，無論是大月氏人的貴霜王朝還是雅利安人的笈多王朝，統(tǒng)治者都是虔誠的佛教徒，他們組織佛教徒結(jié)集，討論有關(guān)佛教的理論和教義等事務(wù)，加快了佛教傳播。恒河下游的那爛陀寺一度成為講經(jīng)說法的圣地，唐玄奘就曾來這里求取真經(jīng)。佛教在笈多王朝時期顯現(xiàn)出衰落跡象，雖然公元８世紀后統(tǒng)治東印度的波羅王朝使佛教在那里保留著最后的繁榮，但隨著伊斯蘭教的傳入，佛教在印度基本消亡。也有學者認為，佛教衰落是因為商業(yè)的不景氣，畢竟商人是佛教財政收入的主要提供者。
　　
　　印度教：濕婆的毀滅之舞
　　
　　公元４世紀后，由于佛教和耆那教的發(fā)展傳播，婆羅門教開始衰落，但這個原始信仰并未消亡。公元８世紀，婆羅門教吸收了佛教和耆那教（印度傳統(tǒng)宗教之一，耆那意為“勝利者”或“修行完成者”）的一些教義，結(jié)合印度的民間信仰進行了改革，逐漸脫胎換骨成為印度教。印度教經(jīng)典《薄伽梵歌》便出自古老史詩《摩訶婆羅多》的最后篇章。
　　印度教哲學家宣揚人生有四個目的，即“法、利、欲和解脫”。為了追求這些境界，他們把人生劃分為梵行期、家居期、林棲期和遁世期幾個階段。青少年先要刻苦學習“法”，也就是萬物的規(guī)律和人倫常理；成年后娶妻生子，在“法”的限定內(nèi)追求“利”和“欲”；人到中年則要離家，去森林中苦行悟道；最后托缽修行，云游四方，終此一生。瑜伽就是印度教徒克制熾烈欲望，以求解脫的修煉手段。
　　印度教仍然信奉婆羅門教的三大主神：梵天、濕婆和毗濕奴。濕婆常常以舞王姿態(tài)出現(xiàn)，他揮動臂膊，翩翩起舞，右手抓銅鼓，左手持火焰，腳踏“無知”的人格化身阿帕斯馬拉。印度教徒敬畏濕婆的破壞力，認為那迷人的舞蹈實際蘊含著毀滅世界的超級能量，并流傳著很多關(guān)于濕婆除妖降魔的故事。
　　印度教的魅力令人稱奇，很多狂熱的教徒竟甘愿以死殉神。黑格爾在其名著《歷史哲學》中談到古印度人在扎格納特乘車節(jié)的慶典上，把巨大的毗濕奴神像安放于四輪車中拉出來游街，沿路會有一些教徒奮不顧身鉆到車輪底下，被壓得粉身碎骨，他們認為只有捐獻出寶貴的生命才可達到敬神的最高境界。
　　婆羅門教、佛教和印度教彼此促生，相互借鑒，它們都萌生在雅利安文化的肥沃土壤中，構(gòu)成古印度文明的精髓部分，是印度文學、繪畫、建筑、雕塑等藝術(shù)的思想靈魂，對人類歷史發(fā)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