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繁花

林小米

1

“楚揚，你給我站住！”這天放學后，周小鹿再也忍不住，在學校門口叫住了他。沒想到楚揚這次會生她氣那么久，她明明是為他著想好不好！

而且，她都已經主動遞臺階了，楚揚非但不順勢踩下來，反而加快腳步往前走。

“你到底怎么回事？”周小鹿一氣之下跑過去攔在他面前，“這幾天都怪怪的。”

周小鹿和楚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楚揚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他只能和外婆相依為命。小時候的楚揚不聽話，經常跑出去和人起沖突，成績也常年吊車尾。后來，周小鹿接受楚揚外婆的囑托，帶著楚揚一起上下學一起做功課，楚揚的學習和生活才慢慢回到正軌。

說起來，他倆這回之所以吵架，也是因為這周一，也就是三天前，周小鹿意外撞見楚揚又和人起了沖突，情急之下多說了他幾句，倆人才翻臉的。

“我……”楚揚張了張嘴，喉間發出模糊的囈語。“嗯？你說什么？”周小鹿下意識上前，想聽得清楚些。

哪想，楚揚突然反應很大地猛然退后一步，“你別過來！”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的。

周小鹿這下子是真生氣了，狠狠別過頭去，“你以為我真想管你啊，不理我拉倒！”她轉身就要走，卻在這時，拐角-輛小轎車疾馳而來。

“小心！”楚揚下意識拉了她一把，周小鹿整個人克制不住地向后撞上了他的胸膛。小轎車堪堪擦著她的衣角而過。

周小鹿心里感激，嘴上卻不肯服軟，“你不是不理我嗎？干嗎救……”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感覺楚揚的身體，好像在顫抖。

“你怎么了？”

“離我……遠一點。”說完這樣一句，楚揚高大的身體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2

一道白光“唰”一下從楚揚身體里躥了出去。

周小鹿有片刻的失神，但她沒時間多想，立刻叫救護車把楚揚送去了醫院。周小鹿的爸爸是這家醫院的醫生，接到電話就立即趕來了，她忙問爸爸楚揚怎么樣了。

周爸爸：“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強烈的排斥反應，目前原因不明。”

“排斥反應？排斥什么？”

“現在還不知道，需要等待進一步的檢查結果。”周小鹿留在這里也幫不上忙，周爸爸就讓女兒先回去，“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楚揚的。”

周小鹿只好回了家。走到單元樓下的時候，周小鹿一眼看見楚揚外婆等在那里。

“小鹿啊，我們家揚揚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怕外婆擔心，周小鹿只說楚揚感冒了，正在她爸的醫院打點滴。“外婆放心吧，有我爸照顧他呢。”

想了想，周小鹿又問：“楚揚這幾天有什么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嗎？”

外婆：“不一樣的地方？沒有啊，就每天上下學。對了，他這周一晚上回來得特別晚，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看他就有點不舒服。唉，早知道那時候就該讓他去看醫生的！”

這周一晚上？那不就是她和楚揚吵架那天嗎？“外婆，您知道楚揚那天晚上去哪兒了嗎？”“好像是去了小于村吧。”

小于村是周家和楚家搬來這個小區前住的地方。周小鹿和楚揚平常沒事也會回小于村玩，因而周小鹿并沒怎么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是周六。周小鹿原本以為楚揚該沒事了，可她打電話給爸爸一問才知道，楚揚的情況很不好。

“各方面檢查都做了一遍，還是查不出楚揚出現排斥反應的原因。”周爸爸在電話里道，“楚揚這幾天有接觸過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嗎？”

周小鹿不由想起昨天外婆說楚揚去了小于村的事，難道楚揚在小于村發生了什么？

3

小于村是一個位于城市邊際的小村莊，背靠大山，民風淳樸。從周小鹿家到小于村，坐車至少要3個小時。往常她和楚揚去小于村，都是一大早出發的。周一那天她記得自己和楚揚吵完架是下午2點左右，他這個點再去小于村，確實不大正常。

周小鹿怎么想都不放心，反正醫院的事她幫不上忙，于是決定去小于村一趟。

“婆婆，您這周一見到楚揚了嗎？”來到小于村是下午一點左右，見村子口坐著個相熟的老婆婆，周小鹿便過去問了。

她不過隨口一問，哪想，婆婆干癟的嘴一張：“見過。”

“那天他有遇上什么事？或者有哪里不對勁嗎？”周小鹿忙問。

婆婆又答：“他一個人去了后山。”

后山便是小于村背靠的那座山，這座山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但問題是——

“揚揚上山的時候，天都要黑了。怎么勸他都不聽，這淘氣孩子！”婆婆這樣道。

那么，周小鹿就勢必要去一下后山了。

4

上山沒多久，周小鹿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感覺有人在跟著自己。

來到一處矮樹旁，周小鹿猛地回頭。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她假意回身，回了一半又猛然間轉回頭去！這一回，她捕捉到了草叢間一閃而過的一束白光。

周小鹿突然就想起了楚揚暈倒前，身上躥出來的那束白光。當時手忙腳亂以為是自己眼花，但這一次，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你到底是誰？”她厲喝。

草叢里起初什么也沒有，但毫無征兆地，一束白光“唰”地躥出來，直直射到了周小鹿眼前。

周小鹿瞪大眼，她驚訝地發現那不是白光，而是一個餐盤大小的、白色飛碟模樣的東西，因為對方運動速度太快，形成了一道光。

飛碟中央坐了一個白色的、人形的、眼睛特別大的……小怪物。

“你是什么東西？！”周小鹿失聲道。

“我來自乙星系。”聲音似乎經過特殊器材的翻譯，有些許失真，但這并不妨礙周小鹿接收眼下的訊息。所以自己這是遇上外星人了？

“那天楚揚身上飛出去的，就是你？！”盡管有些害怕，但周小鹿心里還是惦念著楚揚。

“是我。”

“你對他做了什么？”

小怪物大眼睛“咕嚕嚕”一轉，“想知道？自己去看吧。”

說罷，他尖尖的手指在飛行器上點了一下，一束白光頓時從飛行器上射出。光線所到之處，空氣急劇變化，虛空中漸漸形成了一扇門大小的光的漩渦。

5

“這是時空之門，經由它你可以回到過去，就能知道楚揚身上發生了什么。”小怪物的聲音循循善誘。

周小鹿很清醒，“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騙我……”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漩渦內，楚揚的身影慢慢現了出來。

“楚揚！”周小鹿激動地跑到漩渦前，下意識伸出手去。在她手指觸到漩渦外圍的瞬間，里頭陡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將她吸了進去。

周小鹿踉蹌幾步，發現自己置身在一條小巷子里。回頭，身后的漩渦已經不見了。

“閉嘴！不許你這么說！”巷子口突然傳來爭吵聲，聽聲音還有幾分耳熟。

是楚揚！

周小鹿反應過來后，忙朝聲音來源跑去。

果然是楚揚，他正和三個高個子男生站在巷子口。“周小鹿她不就是個沒娘的孩子嗎？”個子最高那個男生道，“聽說她媽剛生下她就不要她了！”

“你給我住口！”楚揚拎起拳頭就沖上去了。正在這時一

“楚揚！”巷子外忽然傳來一把清脆女聲。下一刻，巷子里的周小鹿就看見她自己走了進來。

“你又和人起沖突！”那邊的“周小鹿”張口就朝楚揚嚷道。

巷子里的周小鹿驚住了：這、這不就是周一那天她和楚揚吵架的情景嗎？她真的回到了過去？

那一頭，楚揚和“周小鹿”爭執了幾句，兩人不歡而散。

原來，楚揚是為了她才和人起沖突的！

6

周小鹿內疚得要死，忍不住跟在楚揚身后走。

她見楚揚在路邊發了會兒呆，就搭上了一輛公交車。周小鹿想也不想便跟著上了車，窩在了最后一排。

“楚揚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她輕輕地說。

車子開出很遠周小鹿才意識到，這輛車的終點站正是小于村。

在小于村下車后，楚揚一路往后山上走。

周小鹿小心翼翼跟著他，見他最終停在了山上的一棵板栗樹下。

“我又惹小鹿生氣了。”楚揚自言自語，“不過，她最喜歡吃小于村的烤板栗了。我摘了這些板栗送給她，她是不是就不生我氣了？”

淚水剎那間模糊了周小鹿的雙眼，原來……原來楚揚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正是這時，楚揚身后一道白光閃過，那個坐著飛行器的小怪物出現了！

“楚揚，別過去！”眼見楚揚要走到那小怪物面前，周小鹿想也不想就沖了上去。

“小鹿，你怎么來了？”楚揚意外。

周小鹿往他身前一攔，對那小怪物道：“你休想傷害他！”周小鹿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她回到了過去，那么，只要在過去阻止小怪物和楚揚接觸，未來的楚揚就能恢復正常了！

7

小怪物說：“我只需要一個人。”

“你想干什么？”楚揚臉色不善地朝那小怪物道。小怪物抬手在飛行器上一點，突然就有兩條光繩自飛行器上射出，一下子就將周小鹿和楚揚捆綁住。

“你要干什么？快放開我們！”周小鹿掙扎。

小怪物坐在飛行器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說：“我只需要一個人跟我做研究，你，還是他？”

周小鹿和楚揚皆是一愣，繼而，兩人同時開口：“我去！”

“我去！”

兩人對視一眼，周小鹿馬上道：“楚揚你給我閉嘴！現在是逞能的時候嗎？”

“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楚揚比她更激動，他倏地轉向小怪物，“綁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別傷害她！”

小怪物歪了歪頭，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它再次按下了飛行器上的按鈕。

“小心！”見有光線自飛行器上射出，楚揚想也不想就護在了周小鹿身前。

兩個人被一束龐大的白光包圍了。

不疼，但周小鹿發現四周的景物都不見了，她和楚揚好似置身在了一個光罩里。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它要把我們帶去外星球做研究嗎？”

“都怪我！如果我不跑來這里，你也不會有危險！”楚揚內疚地說。

“是我錯怪你了，”周小鹿道，“楚揚，我都知道了，謝謝你。”

誤會解除，兩個好朋友緊緊抱在了一起。此刻，他們明明是害怕的，可這個擁抱又給了他們無窮的勇氣。仿佛只要和身邊人在一起，他們就可以面對任何事。

“情感采集完畢。”伴隨著這樣一陣機械音，周小鹿和楚揚發現光罩突然消失了，束縛著兩個人的光繩也不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小鹿問。

小怪物：“我只是好奇你們人類的情感，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可以為了另一個人奮不顧身。”

“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楚揚道。

小怪物沒理他，而是伸手按下飛行器。又有光自飛行器上射出，周小鹿看見半空中再次出現了一個光的漩渦。

8

周小鹿被那漩渦吸了進去！

“楚揚——”

“放心，他會沒事的。”周小鹿腦海里忽然響起小怪物的聲音。

“你到底想怎么樣？”周小鹿喝問它。

“我只是想了解你們人類，我跟著楚揚也是這個目的。但我沒想到我的存在會令他的身體產生排斥反應，我們畢竟是兩個星球的物種，抱歉。”小怪物說，“感謝你們讓我了解到人類真摯的情感。現在，我要回家了，再見。”

周小鹿還想再說些什么，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后山上，眼前除了那棵大板栗樹，什么也沒有。

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周爸爸打來的，“小鹿，楚揚他醒了，身體完全康復了，真是個奇跡！

“太好了！我馬上去看他！”

周小鹿飛奔下山，跑著跑著，她突然理解了小怪物說的，人類真摯的情感。就像楚揚會為了她奮不顧身地和別人起沖突，她也會在遇到危險時擋在楚揚身前，就連產生誤會，也是出于對好朋友的關心。想到這里，她扭頭看了一眼小怪物消失的方向。

嗯，也感謝你讓我們看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