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偵查一線的檢察干警感到現在檢察機關的自偵案件難辦理。在總結原因時又往往把“偵查過程、偵查手段受現行法律、規則約束太多”作為主要原因之一,抱怨不立案什么也不能做,有些地方甚至以理論研究成果的形式提出修改現行訴訟法律和規則,在立案之前增加準偵查程序,偵查措施前移,擴大偵查權力。對此,筆者頗感疑惑,是立法上確實存在制約偵查工作實施的不合理障礙,還是我們的工作指導思想和法律適用上存在問題。
《刑事訴訟法》第83條和第86條規定了檢察機關自偵案件立案的條件,第2章規定了偵查活動必須在立案以后才能開始,以及可以采取的偵查措施。關于立案條件有兩層意思,第83條是對已經發現有犯罪事實或者犯罪嫌疑人的,應當立案偵查;第86條是對報案、控告、舉報等信息材料經審查“認為”有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立案。對于第一種情況,通常認為是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我們不做過多討論。對于第二種情況我們應當作認真分析:從認識論的角度講,“認為”是一種感性的東西,是主觀的,是推測判斷?!罢J為”的結論并未經事實檢驗。法律規定“認為”需要追究刑事責任時就應當立案,這本身就存在著成案與不成案兩種可能。那么這種結論經過偵查活動的檢驗不能得到驗證時怎么辦?《刑事訴訟法》第130條規定了“撤案”的條件,即主觀認識和客觀實際不能相統一時,應當糾正這種認識,停止為“認為”的結論查找實證的活動。
有進口,有出口,法律的規定程序是完備的。那么為什么我們在偵查實踐中往往會感到受制約、不順手呢!這其實不是立法上的失誤,而是我們的執法指導思想出了問題。眾所周知,當前各級檢察機關都建立有比較全面的辦案考評體系,在這些考評體系中,自偵案件的撤案數、撤案率是考核評價辦案成果的重要依據。這種考評體系的價值導向迫使業務部門要盡量降低這些指標,因而形成了自偵部門輕易不敢立案,立了就得訴、訴了就得判有罪,這才是我們感覺受現行法律程序制約的真實原因,說穿了是執法思想脫離實際的表現。準確把握立案標準,適時進入立案程序,依法開展偵查活動本來是毋庸置疑的執法過程,經偵查發現不應當對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責任的,撤銷案件就是了,這樣的執法活動完全符合法律規定,何必非要再設置個“前置程序”呢。與此類似的還有偵監案件的不捕數、不捕率;公訴案件的不訴數、不訴率等。這些考核指標的導向人為地壓縮了檢察權,束縛了辦案工作,其直接結果就是不敢立案,不敢放人,“寧左勿右”,回避風險。由于檢察機關處在訴訟過程的中間環節,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這樣的執法思想對上游的公安機關正好迎合了其追求辦案數、逮捕數的考核機制,使一些輕微的、邊緣化的、已處理過案件進入了訴訟;對下游的審判機關在案件處理上造成被動。同時,這種執法指導思想對新的法制理念、新的刑事政策的貫徹落實形成了直接障礙。
《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在檢察工作中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若干意見》要求:“要按照司法規律和檢察工作規律管理檢察業務工作,從有利于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出發,科學確定考核各項檢察業務工作的指標體系,改進考評辦法,保證依法正確適用不批捕、不起訴、改變不適當地控制不捕率、不起訴率的做法,實現辦案數量、質量和效果的有機統一”。這個要求正當時候、切中時弊,對于糾正不切實際的業務工作指導思想和檢察工作價值取向,對于在檢察工作切實落實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保證檢察事業與時俱進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目前基層需要的是自上而下清理有礙這一政策落實的制度、規定,特別是自我制約的“考評體系”,以保證寬嚴相濟能夠真正落實到辦案實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