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之音

　　曾慶寧/編譯
　　
　　凌晨3點，我從沉睡中驚醒，繼而有了一種沖動，想到海邊彈吉他。把吉他裝進琴匣放進后備箱，我驅(qū)車來到了加利福尼亞的大洋海灘。海灘四周的天空陰云密布，天上飄著毛毛雨。往日里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海灘，此刻顯得格外靜謐。海灘上除了我，我還看到另外兩個女人的身影。海灘的一邊有一個女人，手中正揮著一把大掃帚，清除海灘碼頭木地板上的垃圾。
　　海灘的另一邊，伸向大海的護岸上，坐著一個孤獨的身影。我選擇了她們兩位中間的一塊沙地坐下，開始彈奏吉他。正當我彈第二支曲子《加州旅館》時，那個拿著掃帚打掃衛(wèi)生的女人向我走來。走到我身邊，她停住了，斜倚在掃帚上，微笑地注視著我，一言不發(fā)。看上去她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滿身塵土，衣衫襤樓，身上的衣衫很不合體。
　　“你好嗎？”我停止彈奏，試著說些什么，打破有些尷尬的寧靜。
　　“還好，”她微笑著說，“我正在這里清掃垃圾。這里，總得有人做這個工作啊。”她用不大標準的英語一邊說，一邊指著海灘，“看看那些垃圾袋，給風(fēng)刮得到處都是。”
　　接著，她說：“您彈吉他彈得真好。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么美妙的吉他聲。我想，我朋友一定會喜歡您的音樂。我想雇您，為她彈上一曲。”她指著坐在護岸上那個孤獨的身影，同時從衣袋深處摳出幾枚一元的硬幣。“我沒有很多錢，您知道我們這樣的工作賺不了多少錢。我當然知道您的音樂值很多錢，可是我還是想把這點錢給您，您能為她演奏一曲嗎？她的日子過得很苦，我很幸運地找到了這份清掃海灘的工作，可是她現(xiàn)在還沒有工作。我相信，音樂可以讓她開心些。”
　　我感謝她對我音樂的欣賞，告訴她，我很愿意免費為她的朋友演奏一曲。
　　在我們走向護岸的途中，掃地的女人告訴我，她朋友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可是從她見到她朋友開始，就沒有聽過她說話。她的朋友就像一個啞巴，不過，聽力似乎沒有太大問題。當然，如果她的朋友表現(xiàn)出對我演奏樂曲聽而不聞的樣子，請不要生氣。其實，從內(nèi)心，她會感受到音樂的。我們走到她朋友身邊，掃地的女人介紹說：“安妮，我給你帶了一件禮物，希望你能振奮些。這是一個吉他演奏師，他會專門為你演奏一首曲子。”那個叫安妮的女人安靜地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她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一件破破爛爛的風(fēng)農(nóng)擋住了她大部分的臉。她看上去有四十幾歲，可是，我無法判斷她的真實年齡。因為，我知道流浪街頭的日子會讓一個人轟然老去，她的模樣或許比真實年齡大得多。
　　掃地的女人對我說，她還有很多活兒沒干，得先走了，讓我直接開始演奏。說完，她就一邊清掃，一邊向碼頭走去。
　　我坐在安妮旁邊開始彈吉他。在我彈奏吉他的時候，我把所有為這個女人而作的美好的祈禱和祝愿匯入了琴弦，幾乎忘了自我。時光在動人的音樂聲中飛逝。
　　突然，安妮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您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我問道。她突然說話，讓我大吃一驚。
　　“您的演奏，您讓琴聲變得如此動人，它擊中了我的內(nèi)心深處。”
　　安妮摘掉眼鏡。我看到她的眼中淚光閃爍，臉上卻掛著笑容。她把手伸向我。在她的手掌心里，放了幾枚硬幣，幾乎都是幾分錢那種硬幣。她說：“我沒有更多的錢給您，因為我這些年一直運氣都很差，丈夫和孩子在車禍中喪生，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工作。可是，我還是想把這些錢給您，希望您別嫌棄。”
　　“噢，不！”我對她說，“這都是您朋友給您的禮物。”
　　“我朋友，她，哦，她是個好人，不過跟我一樣，也無家可歸。”她說，“可是，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這是我唯一的好運氣。”
　　我安慰她說：“您知道嗎，當我演奏的時候，美好的事情就會發(fā)生。您會有好運氣的。”
　　“那么，非常感謝您，請您繼續(xù)演奏吧，”她用一種充滿希望的聲音說，“因為，我相信您。”
　　我坐在護岸上，閉上眼睛繼續(xù)為安妮演奏。我沉醉在音樂聲中，忘記了時光，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演奏了多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演奏什么。我只能告訴您，我和我的樂器融為了一體，一種祈求和平與幸福的感覺在我的血液和音樂聲中激蕩。
　　當我停下來，抬起頭時，我發(fā)現(xiàn)四周站滿了人。一個臉上帶著微笑的中年男子走近我說：“我在這里聽了好一陣子。您的演奏非常讓人感動，我都有了流淚的沖動。我必須紿您一些報酬。”
　　“謝謝您。我不會收您的錢，不過，如果您能把想給我的錢給我身邊這位女士，我會同樣非常感激您。”
　　那位先生把手伸進錢包，從里面取出一沓鈔票，把錢給了安妮，笑著說：“這是那位吉他演奏師給您的，今天一定是您的幸運日！”
　　當我收起吉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掃地的女人一邊掃著地，一邊再次向我們這邊走來。我正要離開，向停車場走去時，安妮大聲說：“現(xiàn)在，我真的相信您了。”
　　掃地的女人停了下來，她驚呼道：“上帝！哦，上帝！她說話了。她從來不說話的——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說話！”
　　（祁豫薦自《青年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