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雕像

許　行

夏夜，路燈撒下一片銀光，人們在燈光下下棋、聊天、打撲克……

一個女人夾著一件上衣，尋尋覓覓走來，對一個觀棋的中年男子說：“走吧！元元的作業(yè)寫完了。”說著把上衣給他披在身上。

于是，男人跟著女人回家了。

大約十平方米的屋子里，擺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兩只木箱子，一張占地不大的學生桌。桌上放著一摞課本和作業(yè)本。這是父母、兒子三口人的一個小家。

一張學生桌只兒子元元專用，但爸爸患有氣管炎，一天到晚總咳嗽。他一咳嗽小屋都跟著震動，元元寫作業(yè)聚精會神思考時就會被打亂了。兒子苦惱，他也苦惱，可有啥辦法呢？嗓子一癢他就趕緊躲到廚房里去，怎奈廚房連個門也沒有，不隔音。有時他躺在床上用被蒙住頭，可一咳嗽照樣滿屋都響……唉！為啥落下這么個毛病呢？止咳藥、消炎藥一包一包，一瓶一瓶地吃，就是降不住它！

兒子很體諒爸爸：“爸爸，你咳嗽吧，不要緊，我一樣寫作業(yè)。”

“ 唉， 兒呀， 爸爸怕影響了你……”他沒有讀過書，當了一輩子的睜眼瞎，就分外覺得讀書重要。

冬夜，晚飯后兒子要寫作業(yè)了，爸爸又該躲出去啦，這幾乎成了一種規(guī)律，一種習慣。

“爸爸，你別出去了。”元元阻攔爸爸。

“不，爸爸有爸爸的事，我要到對面樓里去找棋友殺兩盤。”

元元臨近期未，埋在作業(yè)堆中，不知不覺夜深了作業(yè)才做完。這時他的精神松弛下來，忽然隱約聽到窗外有咳嗽聲。他憑窗望去，外邊早已紛紛揚揚下起鵝毛大雪，雪中一個穿著棉大衣、戴著大口罩的人，周身皆白，成了雪人啦！他一下子像被電擊著了似的，立刻淚流滿面地跑了出去，大聲呼喚：

“爸爸呀，爸爸……”話未出口竟止不住嗚咽起來。

“元元，你的作業(yè)寫完了嗎？”爸爸關切地問。他從窗外見屋內(nèi)學生桌上那盞臺燈亮著呢。

“唉，爸爸呀，爸爸……”元元抱住了爸爸。無聲的雪花，如銀如絮，立刻蓋住了這對擁抱著的父子。安謐的街心便又多了一座潔白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