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小時候的伙伴

孫衛衛

我最喜歡星期五，好像過了這一天，從此不用去上學，也不用沒完沒了寫作業。弟弟宋詞說，真不讓你來學校，你就著急了。

弟弟的話有道理，長長的寒假和暑假里，我們老盼著開學。但是，開學沒幾天，又想著還是放假好。

又是周五，開心的事一件接一件。上午，老師表揚我，說我的字寫得比以前認真多了，作文水平經過一個寒假也有了大的提高。下午收到我和弟弟的好朋友王譽海的信。

王譽海是我們老家的朋友。爺爺沒有搬到城里住的時候，每年暑假我都和弟弟一起回依山傍水的老家，結識了不少朋友，王譽海是其中的一個。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他還和我們保持著聯系，經常寫寫信，偶爾也打打電話。

今年寒假，我和宋詞到他們家的時候，只有他和他媽媽在家。他媽媽身體不好，躺在床上。他爸爸和哥哥過年都沒回來，還在外面打工。

王譽海和他哥哥的關系最好。他哥哥經常給他講故事，告訴他應該做一個什么樣的人。王譽海總是按照哥哥所說的去做。我和宋詞當初回鄉下的時候，方言說得很不流利，一起玩的伙伴們老取笑我們，但是王譽海沒有。他不但教我們說家鄉話，還和我們一起玩。不管是斗雞還是丟沙包，都把我們哥倆叫到他那一組。有一次斗雞，有人想從背后偷襲我。王譽海大喊一聲，趕緊過來替我解圍。時間一長，我們也喜歡和他一起玩，經常去找他。

譽海的爸爸以前是一個廠里的技術員，后來工廠解散，他就去廣州打工。譽海的哥哥去年沒有考上大學，也跟著爸爸到那邊打工去了。他哥哥經常給譽海寫信，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媽媽，認真學習。寒假里，譽海把他哥哥寫的那些信給我們看。有一封信里他哥哥說，雖然他工作很苦很累，但是，等學到技術，一定能擺脫貧困。信上還說要給譽海買一套少兒百科全書。

寒假見到的譽海和前年比，并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個子長高了。性格似乎比以前更開朗，不時會笑一笑。他一笑，你就會覺得他還是昨天的譽海，一點也沒變。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們正說著話，譽海突然說，媽媽該打針了。我以為他會請醫生來，沒想到，是譽海給他媽媽打。我不敢看，扭過頭。宋詞說，譽海打針的動作很熟練，真像一個醫生。打完針，他又要給我們做飯，我們說不吃。他媽媽說，大過年的，來了怎么不吃，讓譽海給你們炒個雞蛋吧。推辭不了，還是吃了。譽海做飯的時候又像一個廚師，他炒的雞蛋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蛋。

譽海家還有一條狗，我們一到門口，它就對著我們大叫。譽海說一聲“不要叫了，他們是自己人”，狗就不叫了，特別聽話。

我說譽海你真是個男子漢。你這么辛苦，怎么不在信里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可以幫助你呀！他說，這算什么呀。以前挺好的，就是這個冬天，我媽媽病了，我忙一些而已。我要照顧好媽媽，讓爸爸和哥哥在外面放心。我媽媽不讓我告訴爸爸和哥哥，當然也不能告訴你們。

要走的時候，宋詞摸了摸他的錢包。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把口袋里的一百塊壓歲錢留下來。

但是，譽海的媽媽還有譽海，都說什么也不收。

我爸爸和譽海的爸爸是小學同學。他知道譽海他們家的情況后，當天下午便和媽媽去他們家看望他媽媽。我爸爸要給他們一點錢。他媽媽說什么也不收，說我要是收了你的錢，譽海爸爸會不高興的，你也知道他的脾氣。

沒辦法，好在爸爸媽媽給他們買了一點東西。

本來想讓譽海帶我們去看看小時候玩過的地方，但是看到他們家那樣，我們都不忍心說。倒是譽海的媽媽好像知道我們的心事，說明天讓譽海帶你們去玩玩吧。

以前村邊有一條小河，是山上的泉水匯集而成的，經常有人在河邊洗衣服。一下暴雨，水特別黃。小時候不知道黃河是什么樣，以為這就是黃河。后來鎮上辦了一個造紙廠，河水變臭了。再沒有人在河邊洗衣服，河邊的莊稼也長不好了。污染太厲害，工廠被關閉。但是現在，泉水干涸了，河水也斷流了。

我們還經過了曾經一起玩的伙伴劉建軍家的蘋果園。冬天，只看到光禿禿一片樹林。有一年暑假，譽海帶我們去偷蘋果，被建軍發現了。他說，你們趕緊走，如果被我爸爸看到，他肯定會狠狠批評你們。我爸爸這兩天脾氣不好，因為蘋果老被人偷。這次沒有見到劉建軍，也許他走親戚去了。

晚上，譽海給他媽媽做好飯，又來找我們。他帶我們去看竹馬，去看村里的人敲鑼鼓、扭秧歌。我爸爸也被拉去敲鑼打鼓，可能長時間沒有練習的緣故，他老是跟不上人家的鼓點。

譽海被人叫去跑竹馬了。他化裝后，我們根本認不出來。一個竹馬圍著我和宋詞轉，弄得我們不知道怎么對付，臉都紅了。他叫我們兩個的名字，說他是譽海。然后，又跟著別的竹馬跑開了。

如果有機會，應該把王譽海請到我們班，讓他給大家講講他的故事。他和我們一樣大，面對困難表現得那么堅強。

我想起了那天跑竹馬的場面，場上鑼鼓喧天，竹馬跑得正歡。那么多竹馬，哪一個是譽海呢？我希望他永遠都這么快樂，永遠像跑竹馬一樣，一直向前。

我真的為有譽海這樣的朋友感到自豪。明天是星期六，我和宋詞商量好了，準備寄一些課外書給他。譽海那么喜歡書，他一定會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