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還在，愛人還在

吳　心

我開始思念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和丈夫相比，他更為出色和優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他眼中曖昧的情意而感覺溫暖和滿足，但是他讓我的心湖泛起了漣漪。這顆心，多年來，只承載過丈夫一個人，但是現在，因為另一個男人，我有了心動的感覺。

2005年的“五一”長假，丈夫所有度假的計劃都被我否決了。我說，這個長假，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走一走，靜一靜，想一想。丈夫的臉上布滿了失望，好像深受打擊的樣子。他說：這樣也好，也許你出去走一圈再回來，我們的關系就能躍上一個新的臺階了。我說，但愿如此。

丈夫他不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其實，我想要開始的，是一場“背叛之旅”……

１

對于婚姻，我始終懷有一種神圣感。我以虔誠的心態尊重我的婚姻，我覺得我和丈夫的愛，以及我們對女兒的愛，都是那么的美好，這分美好讓我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們的家。幸福就像我手上一個精美的玻璃杯，我害怕一不小心就會摔碎它。

但是這個幸福的杯子其實是捧在我和丈夫兩個人手上的。無論我怎樣小心地捧著，都抵不過丈夫的驀然松手。

女人對自己的丈夫都有著驚人的第一直覺。那一段時間，丈夫在家里的狀態讓我感到有許多不同。比如，他在洗澡的時候也會把手機帶進浴室，我假裝不經意地問起，他說最近有一個重要的客戶要跟進，害怕漏接了電話；一家三口逛街，他注意的焦點常常落在一些時尚性感、適合年輕女孩的服裝飾品上面；看書的時候，不時地發傻，他的神情好像還停在某個值得回味的細節里，問他，他說是書里的細節描寫讓他入神。我很想相信他，可是多年的夫妻，我很輕易地就從他的眼睛里知道他在撒謊。

終于有一天，我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也沒有打通，我的心空空的、慌慌的。女兒睡得正香，我實在睡不著，便信步走到樓下。恰在這時，我看到了我一生不想看到的一幕：一個年輕女孩正在與我丈夫抱在一起吻別。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那個女孩子駕車離去，揮手，直到車看不見了，丈夫才意猶未盡地回過身來。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可是我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座沉默的火山。

我原以為他會辯解或者沉默，沒想到他坦白地對我說，那是一個比我小10歲的女子，他的助手，一個聰明出色的女子。他說那是他今生遇到的最投緣的人，讓他無法割舍。

我問他，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女兒呢？我們的家呢?

他說，我們是親人，你和女兒都是我的愛，我不想傷害你們，可是我身不由己。

我忍不住痛哭失聲。發瘋般地拿起我隨手可以拿到的任何東西猛摔，丈夫一言不發，就站在那里看我發作，看我痛哭。他說：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也很痛苦?

我是個不輕易認輸的女人，屬于自己的東西也絕不會輕易放棄。所以我很快就擦干了眼淚，投入了一場“奪夫”的戰斗之中。我還是深深地愛著丈夫，從相愛的那一天開始，從沒有另一個異性讓我有心動的感覺，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在這件事之前，他對我也算得上一心一意。

丈夫說我是他的親人，那他顯然還顧惜著我和女兒。我吞咽下痛苦和屈辱，決定以寬容和妻子的柔情來挽救我的婚姻。他常常晚歸，我明白他回家前和誰在一起，但我不追問，也不聲討。我一如既往地對他好，關心他的日常起居，在他為另一份愛情神魂顛倒時，我不遺余力地照顧他心臟病發作住院的母親，心里承載了滿滿的委屈和淚水，可是面對他的時候，我依然笑著，很溫柔賢惠地笑著。

慢慢地，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準時，當他面對我的時候，他的眼神不再閃爍。我知道他已經作出了選擇，也許是我感動了他，也許是他依然留戀著這個家，也許是那個聰明的女孩選擇了放棄，但無論如何，是我最終贏得了這場戰爭。

２

我一個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那些日子，我強迫自己以“戰斗”的姿態生活著，當對手退去，戰爭結束的時候，我的心緒卻茫然至極。當丈夫在我耳邊低聲說出“對不起”并以極大的激情擁我入懷時，我推開了他，說：“對不起，我很累。”丈夫苦笑了一下，他好像很受打擊，一個人躲到陽臺上吸煙。

塵埃落定時，檢視自己的傷口，我才發現愈合的僅僅是表皮，丈夫的背叛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傷痕，它并沒有隨著丈夫的回歸而痊愈，相反，在我一個人靜靜反芻時，它已經慢慢地變大，發炎、化膿。

其實，婚姻中，誰又比誰矮上幾分呢，當時最大限度的隱忍，不過是種策略，也以為自己能夠接受“浪子回頭”的丈夫，卻沒有想到與生俱來的那分傲然，讓我根本就不能平靜地面對丈夫，面對他曾傷害過我的事實。

我忘不了他對我說過的那句話，他說那是他今生遇到的最投緣的人，讓他無法割舍。那么我呢，這樣的話他也曾對我說過啊。我開始懷疑丈夫對我的愛，也許從一開始就不真實。盡管這樣想法太偏執，但這個念頭卻揮之不去。他的行為，摧毀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自信，也摧毀了我對他的信任。

以前我很迷戀丈夫的激情，可現在，我的心和身體再也不能向他敞開了，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她在一起是怎么樣的，提的，我忘不掉他對我的傷害，更忘不掉自己曾經忍受的屈辱。盡管在心里，我知道我還是深愛著他。

表面上，我們這個家又和好如初了。實際上，圍城里的兩個人早已經今非昔比。我痛苦，丈夫也痛苦。他說，他只是走進了一段身不由己的感情，如果真的放不下，我們可以離婚。他也不想我這樣痛苦、委屈地過日子。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又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呢，于情于理都不會啊。我無法說服的，只是自己的心，以及丈夫曾經被另一個女人深深吸引的事實。從理論上說，我知道，男人女人都不是圣人，從人性的角度來說，一次情感的走失也不能說明這個人就全完了。但理論上的認知是一回事，心理上的真正接受卻又呈另外一回事。

3

我開始逃避，我只想避免和丈夫單獨相對時那種想要靠近卻又想遠遠逃開的尷尬。我開始熱衷于朋友間的聚會，那種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純粹就是聚在一起圖個熱鬧的聚會。美酒和熱鬧也許會：中掉那些傷痛的記憶。

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因為醉酒邂逅了一個優秀的男子。那天是和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吃飯，她和我一樣遭遇了丈夫的背叛。兩個人同病相憐，一邊喝酒一邊流淚，哀哀聲討人性的脆弱和丑陋，不知不覺間竟然喝過了頭。

當我覺得胃里的酒直往上涌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距離衛生間只有一步之遙，可是我極其狼狽地嘔了，并且是嘔在了別人的身上。

我說著：“對不起”，眼淚嘩嘩地往下流。醉酒并且嘔到別人的身上，什么時候，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呢?悲從心來，我哭得不可抑制，反倒是那個被我弄污了衣服的男人不安地問我：“這位女士，你沒事吧？”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兩把抹干眼淚，說：“不好意思，弄臟了你的衣服，你看我是賠你的衣服呢還是……”，他擺擺手，說：“小事情，算？”

一個月后，我參加一個商務會議，再次遇到了他。他的吃驚遠勝于我，他雙眸炯炯地停在我的臉上，意味深長地說：“來我們真是有緣。”

那夜，他送我回家。他的幽默睿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家中德合公司的高級主管，一年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

我們開始了：來往。喝茶或是吃飯，每次交談都是那么令人愉快。他是一個和我丈夫截然相反的男人。和丈夫相比，他健談而且擅長于細節處善待女人；他目光敏銳，每一句話都似天意，卻慰貼著我內心深處的傷口。

和他在一起，我感覺到了久違的平靜。我的心不再那么耿耿于懷，他的笑容寬厚、縱容。我們喝茶吃飯時，他那些極具紳士風度的恰到好處的殷勤慢慢恢復了我作為女性的自信。

我開始思念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和丈夫相比，他更為出色和優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他眼中曖昧的情意而感覺溫暖和滿足，但是他讓我的心湖泛起了漣漪。這顆心，多年來，只承載過丈夫一人，但是現在，因為另一個男人，我有了心動的感覺。

4

“五一”長假，他邀我和他一起到海南。我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種危險的關系。但我竟然像初戀的少女一樣無法自拔。我問過自己，是不是想用另一場背叛來報復丈夫，結論是不是的，我并不想報復丈夫，真實的情況是，我陷入了一場讓自己越掙扎越痛苦的情感之中。

但是，那個晚上，當我下定決心邁過最后一步的時候，我還是想起了丈夫，想起那個回來后百般討好我和女兒的愧疚的男人。

我的手停留在衣扣上，解開又扣上，然后再解開再扣上。他是個成熟睿智的男人，他看出了我的掙扎，說：還是到外邊走走吧。

我第一次對他講了我的丈夫，我們曾經深愛的歲月以及他對我的傷害，那個傷害似乎永遠無法彌和。他沉默了，然后對我說：“其實每一段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就像我對你的感覺，還有，你對我的感覺。現在，主角是你，你不由自主地愛上了一個優秀的男人，難道這感情就是可恥的嗎？感情始終是美好的，只不過它來得不是時候。我也是男人，我也有過情感迷失的時候，所以我能夠理解你丈夫，回頭的男人才更值得珍愛。如果你還愛著他，不想放棄你們的家，你拉他一把，就是把幸福向自己拉得更近一些、反之，你會再次丟失你找回來的丈夫。”

月光下，我看著這個對我微笑的男人。在這種時候，他沒有緊緊地抓住我，反而以自己的人生智慧指點我，這樣的男人，是讓女人無法割舍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的丈夫，那個在感情的旋渦里曾經孤獨掙扎過的男人。

直到那天，我才平靜地審視丈夫的那次情感事故，內心忽然感到心如止水一樣的平靜。是的，他曾經在另一個女人的優秀里迷失，但是最終他回來了，這便已經足夠。

拔通家里的電話，我對著丈夫哽咽：親愛的，我要回家。驀然回首，我很慶幸，慶幸愛還在，愛人也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