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倫的最后贈禮

邂見潺潺的小溪，你會想問它什么?生命的流水奏的是什么歌謠?

遇見悠悠的云朵，你會想問它什么?生命的云朵跳的是什么舞蹈?

在紀伯倫的故事里，四季流轉，云朵變幻。生命的解答蘊藏其中，只要你細心發掘。

紀伯倫(Kahlil Gibran，1883—1931)出生于黎巴嫩的山城畢夏里。他聰穎早慧，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畫畫、寫作。其母帶著孩子遠渡重洋，移居美國，艱辛備嘗，卻在他20歲時過世。后來，紀伯倫在姐姐的支持下，成為頗具盛名的作家與畫家。

紀伯倫21歲首度在波士頓舉辦藝術個展，22歲就出版了評述音樂的第一本書籍。1908至1910年，紀伯倫赴巴黎習畫，與羅丹交游。

1912年起，他定居紐約，專事寫作(用阿拉伯文與英文)與繪畫。羅丹盛贊紀伯倫的作品里有神秘的風韻。

紀伯倫早期的阿拉伯文作品被認為對現代阿拉伯文學發展具有關鍵性的貢獻。他在1920年為阿拉伯作家創立“筆會”，大力提倡全面革新陳滯保守的阿拉伯文學。他也長期在報紙上耕耘，為A1 Magar寫作，那是紐約第一份阿拉伯文報刊，也是新知識觀發聲的重要渠道。1918年后，紀伯倫大多以英文寫作。他為20與30年代的詩歌語言注入新血——他介于詩歌與散文、融合華美與空靈的修辭與韻律，被稱為“紀伯倫主義”。他營造的世界善惡對立、光影分明，斑駁與荒瘠，要用愛、善意與清明的雙眼救贖。

紀伯倫最有名的作品《先知》是一部優美的哲思式散文，到現在已經被翻譯成20多種語言。由于《先知》綿密的鋪陳精神性的價值，60年代成為“反動文化”的靈魂守則，80年代則被雅痞族奉為精神圭臬。即便到了今日，紀伯倫悠揚的字句仍然常常在不同的儀典上被朗誦，伴隨人們祈愿、幫助靈魂沉淀。

1931年他因肺病加劇逝世。

他的《鯨魚與蝴蝶》于1932年出版，共收錄52則雋永的故事，行文既有哲學理念，同時又優美飄逸。

在《鯨魚與蝴蝶》里，紀伯倫的生命一如無限聯結的同心圓，從小小事物擴散到整個世界的脈搏。他清明的視野將繼續觸及更多的生命。

作為絕筆之作，此書是他一生最后的虹彩：歷經滄桑的流浪者，娓娓道出觸動生命的故事。他有如一具風箱，呼呼地傳達路途中的所見所聞。每一次相遇似乎都是一個故事，從巖石上棲息的小鳥到陳年酒甕，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訴說。

生命的傾訴凝成詩篇，靈魂的碰撞釀成箴言。飛揚的樹葉與漫天星子都在聒噪，只待你細心去聽。

《鯨魚與蝴蝶》選讀

外衣

有一天，“美麗”和“丑陋”在海邊相遇。他們對彼此說：“我們去游泳。”于是，他們脫下外衣，到海里游泳。

不久之后，“丑陋”回到岸上，他穿上“美麗”的衣服，便徑自走開。

后來“美麗”也爬上岸來、可是她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又下好意思赤身露體，所以便穿了“丑陋”的衣服，然后離開。

直到今天，人們還是會將他們兩個混淆。

不過，有些人曾經看過“美麗”的臉孔，盡管她身上穿著“丑陋”的衣服，這些人還是認得她。也有些人曾經看過“丑陋”的臉孔，盡管他身上穿著“美麗”的衣裳，終究還是瞞不過這些人的眼睛。

青蛙

一個夏日，一只青蛙對它的女伴說：“我很擔心我們晚上的叫聲，會吵到住在海邊小屋里的人。”

它的女伴回答：“可是白天的時候、他們的談話聲也打擾了我們啊!”

青蛙說：“我們還是應該小心，晚上唱歌不要太大聲了。”

女伴回答：“我們也別忘了，白天的時候，他們聊天和喊叫的聲音都太吵了。”

青蛙說：“那牛蛙呢?他那要命的叫聲打擾到全部的鄰居。”

女伴回答：“好，可是那些政客、牧師和科學家又該怎么說呢?他們來到海邊，空氣里都是他們吵鬧又不和諧的聲音。”

青蛙說：“我們應該表現得比這些人更好，盡管月亮召喚著我們的節奏，星辰召喚著我們的韻律，我們還是應該在夜晚保持安靜，把歌聲放在心里。讓我們至少安靜一兩個晚上、甚至三個晚上。”

女伴說：“很好，我同意。我們就來看看你的好心會有什么好報。”

那天晚上，青蛙都保持沉默：隔天晚上也是如此，第三天還是一樣。奇怪的是，住在湖邊小屋里那個愛說話的婦人，第三天吃早餐的時候，對她的先生大叫：“這三天晚上，我都睡不著。我必須聽到青蛙叫，才能睡得安心。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這些青蛙已經有三天沒叫了!老是失眠，我簡直快發瘋了。”

青蛙聽到這些話，便轉向它的女伴，而且眨了一下眼：“一直保持沉默，也讓我們快瘋了，不是嗎?”

女伴回答：“沒錯，夜晚的沉默對我們來說實在太沉重了。現在我明白了，我們不需要因為怕吵到別人而停止歌唱。因為那些人需要噪音來填補他們的空虛。”

于是，那天晚上，月亮召喚它們的節奏得到呼應，星辰召喚它們的韻律也聽到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