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不破，時光未央

會喜歡周杰倫的歌，是因為那個叫方文山的天才作詞人，他的詞總是帶著落日般的蒼茫和舊時光里的一聲嘆息，像一棵古老的天堂槿守候在路旁，回望一路桑田。

〈1〉畢業了，我們一無所有

從很早開始就在期待畢業，因為不相信那句話“畢業了，我們一無所有”，可是當校長宣布我們畢業的時候，我竟有一種荒蕪的感覺。

沒有歡笑沒有眼淚沒有懷念沒有嘆息，甚至連再見都沒有，就這樣各自走天涯。

我收拾東西將要離開的時候，有幾個平日里話都沒怎么說過的男生走到我的課桌前塞一張紙條給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上面都有一句相同的話：南楓，我喜歡你。

我突然覺得很凄涼，他們還可以選擇告白，可是我該怎么辦，我連跟張曉晨告別的理由都沒有，那個我喜歡了整整三年的人。于是我把紙條揉成團，扔進垃圾箱。在畢業時選擇告白是最愚蠢的事情。

在我轉身的時候看到寧安漂亮的臉蛋，她的眼睛里充滿了鹽度很高的液體：南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傷害了你和曉晨，我自己也是傷痕累累。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如果真的無法原諒，那就請你忘記我，總之不要再讓自己難過。

我點點頭：我不會忘記你，但我會原諒你。還有謝謝有你陪伴的日子。

我很驚訝自己的舉動，竟然可以這么平靜地面對寧安給我的傷害，可以微笑著跟她告別。雖然可以原諒她，但是沒有辦法面對她，尤其是她的眼淚，以前我會為了她的眼淚奮不顧身，現在只想離開。于是我抱著書本和畫夾走出教室。

在樓梯轉角的地方碰到了張曉晨。我覺得老天很對不起我，我已經很努力地想要避開張曉晨，所以才選折最偏僻的樓道。

和張曉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我以為我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被遺忘的幸福里。幾秒鐘后我又清醒過來，我和他早就沒有了從前，也沒有了將來。

我轉身向反方向走去，張曉晨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書和畫稿散了一地。看著被風吹走的畫稿，眼淚奪眶而出，是不是我連僅有的回憶都不可以擁有？那些畫稿是曾經我和張曉晨一起完成的，現在卻被風吹走了。

張曉晨握著我的手不放，“請你一定要幸福。”他望著我，眼睛里是滿滿的溫柔和無邊無際的憂傷，像飄零的櫻花。

看著他憂傷的臉龐，我心里的痛飄洋過海。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從前的張曉晨嗎，真的是那個可以讓我為他的微笑義無反顧的張曉晨嗎？我想應該不是吧，在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那個叫張曉晨的人。

我說了一句“好的”，便轉身離開了，書和畫稿依舊躺在地上。既然連最初的都帶不走，這些東西也是多余的。

畢業了，我真的一無所有，失去了寧安，失去了張曉晨，失去了畫稿，失去了若隱若現的舊時光。

饒雪漫曾經寫過這樣一句話：我們就是這樣蒼老的，從時光的一頭輾轉到另一頭。請別說再見，不需要說再見，以往是給彼此最好的記憶。

所以，我沒有和任何人說再見。

〈2〉東風吹過的日子

夏天的風把記憶吹得支離破碎，我想不管過多久，不管怎樣受傷害，我都會想念當初那些陽光般透明的日子，夢里有曉晨和寧安的笑臉。東風吹不破天空的胸膛，秋雨帶不走舊時光的味道。

高一的時候我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因為我怕經過曉晨身邊時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他那么干凈儒雅，像漫畫里高貴的王子，我不希望自己被一個王子討厭。其實我只是無數個暗戀他的人中的一名。

我不知道為什么曉晨總是對我很好，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冷漠且高傲的人。事實上他的確是個冷漠的人。他不和班里同學講話也不參加班里的活動，通常只是一個人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天空，眼睛里有一層怎么也洗不掉的憂愁。

同學們都在議論為什么曉晨會對我這樣一個什么都不出眾的女孩子那么溫柔那么體貼。真的，他對我很好，甚至有一點寵我。我生病是他急著跑到醫務室給我買藥，我忘記帶早餐是他把自己的那份給我，我上課打瞌睡時他從不打擾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做兩份筆記，他的口袋里總是帶著“OK繃”，因為我削畫筆時常常割破手指。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丑小鴨。可是曉晨從沒說過一句喜歡我之類的話，只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

寧安也喜歡曉晨，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我有時候會想，我和寧安到底誰更喜歡曉晨多一點。

寧安是我們學校最漂亮的女生，長得特像劉亦菲，喜歡她的人可以把清水河填平，可是寧安只喜歡曉晨。我想肯定是上帝在打瞌睡，只有公主寧安才能和王子曉晨站在一起，可是上帝卻把我牽到曉晨身邊，讓我享受他給的溫暖和幸福。

我曾經以為我的幸福會像天堂槿一樣不會變老也不會消失，因為我找到了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3〉三個人的煙火

高二那年，寧安不再接受其他男生的禮物，她開始穿很素凈的衣服，她開始刻意接近曉晨。她會問我很多問題，比如曉晨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喜歡什么樣的香水，喜歡什么口味的蛋糕。

我搖搖頭一臉茫然，我真的對曉晨一無所知，做了一年的同桌我才發現我對曉晨一點都不了解，因為我和他都習慣了沉默。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卻從來不敢開口問他的喜好，我怕自己卑微的愛會一不小心暴露在干烈的空氣中。我想只要在心里偷偷的喜歡他就好。我和曉晨只能是朋友，我這樣告訴自己。

寧安說她要追張曉晨，讓我幫她。雖然我的心里很憂傷，但還是把憂傷丟在一旁幫寧安，心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壯烈地死去。

寧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幫她，要不計代價心無旁騖地幫她。何況我和曉晨只是朋友呢。

我告訴曉晨寧安如何如何優秀，如何如何可愛，并且我不再接他遞過來的畫筆說我已經削好了兩支，上課我撐死了也不睡覺，這樣他就沒有理由幫我抄筆記了。我想盡辦法拒絕曉晨的好意，想盡辦法撮合他和寧安。

雖然心會很痛，但是我想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

在我第N次拒絕曉晨的幫助后，他面無表情地對我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讓我不要再玩這種無聊的游戲。我看到他眼里的悲哀像大雪一樣滿天飛揚，沒有盡頭。我突然覺得好難過，我拼命想要他開心，可是他總是那么憂傷。

我哭著對他吼，你這個混蛋寧安那么漂亮那么喜歡你你也應該喜歡她！曉晨伸出手擦掉我的眼淚，一臉心痛的表情。

很久以后才明白三葉草的第四片葉子其實與幸福無關……

〈4〉悲傷的秋千

后來，寧安和曉晨在交往的八卦遍地開花。我哭著笑了，我的疼痛成全了寧安的幸福，我真偉大！

再后來，我以最孤單的姿勢踏上高三的旅程。我向老師申請坐到最后一排，老師猶豫著點點頭。從此，我和曉晨隔了無數個天涯海角。

上課的時候我不經意間抬頭觸碰到曉晨憂傷的眼神，心就會隱隱地疼，于是我決定上課下課都不要抬頭看前方。我告訴自己，高三了，我要埋頭苦干。

我以為這樣做就可以遠離曉晨和寧安的世界，不去打擾他們。可是曉晨每天都會把抄好的筆記放進我的課桌，悄無聲息地。偶爾還會有削好的畫筆和面包。我還是生活在曉晨蓋好的溫室里，無法游離。

體育課我沒去上，趴在筆記本上哭，淚水模糊了曉晨漂亮的字跡，洇成一片傷心。我看見窗外曉晨寂寞的背影，他依舊是那樣靜靜的望著天空，寧安牽著曉晨的手坐在他身旁。我很想問問曉晨，為什么他總是那么憂傷，就連他微笑的時候都好寂寞。我已經把最美麗的寧安給了他啊，為什么我的成全不可以帶給他快樂？

高三的日子像晚清的銀子一樣嘩嘩地流失著，洗盡了繁華的舊時光，淹沒了曉晨的憂傷寧安的光芒以及我的傷疤。模擬考試我停在年級排名二十內兵馬不前，曉晨卻噌噌幾下就躥到校三甲。看著他飛漲的分數，我笑得又喜慶又悲涼，我和他的距離又拉遠了，他應該會去北大吧，會去那個我向往了12年有紫禁城有胡同的城市。

其實我和曉晨之間沒有故事也沒有結局。反正只要他和寧安幸福，我什么都無所謂。

畢業后我們就散落天涯，不會再見面。很想快點結束我悲喜交加的高中生活，想快點逃離曉晨和寧安的世界，不再看他們牽手的樣子。

〈5〉破碎的舊時光

高考踱著優雅的步子來了。快要開考的時候曉晨從一樓跑到五樓對我說：不要緊張，你一定可以考得很出色，我在北京等你！我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哭了。我會盡力考得很出色，但我不想去北京了。北京可以有曉晨，可以有寧安，但是不應該有南楓。

填報志愿的時候曉晨和寧安問我填哪所學校，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后來曉晨填了北大，而寧安卻填了吉林的一所大學。我以為她會和曉晨一起去北京，我以為他們的感情會像天堂槿一樣盤根錯節不離不棄，像我期待的那樣。

我填的是中山大學，那里一年四季沒有冬天，陽光很明媚。曉晨看到我的志愿草表時表情很落寞，像北京西山的楓葉。他說：我不去北京了，我去中大。我說如果你去中大我們就真的玩完了，我會把你當作陌生人。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想和你在一起。曉晨說這句話的時候像在懇求我。我的心里翻江倒海，我也很想和他在一起，想找回從前那些簡單幸福的日子。但是他張曉晨永遠都不屬于我，我不能讓寧安難過，4年前父母離異已經讓她傷透了心，我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頭也沒回，走得很瀟灑，眼睛里卻大雨滂沱。

心里空得像被賊洗劫過，回到家剛躺到床上就聽到電話鈴響，后來我想要是沒有接這個電話我的傷疤會不會好得快一點。

來電的是寧安，她是來向我坦白和懺悔的。她告訴我她用一個卑劣的謊言騙了曉晨也騙了我，而我是這個謊言的主角。一句話，寧安利用我欺騙曉晨，讓曉晨和她交往。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曉晨喜歡的是一個叫南楓的笨得脫節的女生。

我心里的痛排山倒海，為了寧安我放棄了自己的最愛，為了她我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結果她告訴我她對我撒了一個大大的謊。我寧愿她永遠不告訴我真相，我寧愿她把這些故事全部埋葬，這樣誰也不會成為誰的孽債，誰也不用背負過去的傷疤。

更讓我心疼的是張曉晨，兜兜轉轉千百回為的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謊言，為什么青春要背負如此沉痛的傷？

舊時光在記憶里晃蕩晃蕩，晃出一地的破碎。

〈6〉請記得要幸福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歲月在墻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

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誰再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你走過

荒煙漫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很沉默

杰倫那么憂傷地唱著，歌聲淋濕了好多人的心。

畢業時我們還是朋友，畢業后我們就成了陌生人。我看到校園里的天堂槿在流淚，葉子飄啊飄沒有盡頭，它的眼淚帶走了流離失所的過往。

張曉晨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天堂，寧安是我心理預存的一塊傷疤。我們之間有故事沒結局。

曉晨和寧安，請你們一定要幸福！

我會一個人過得很好！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