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農民工的道歉

張劍鑫

你們好!

3年前，父母為了盡早完成“任務”，給俺找了對象結了婚，欠了一屁股債。年輕而失落的俺感覺壓力很大，同時又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于是就隨著農民工的盲流大軍，帶著一股好奇和沖動，貿然闖進了你們這座美麗如畫的城市。

初到你們這座城市，俺被你們這里優美的環境深深吸引著，真舍不得再離開一步，天天做夢都夢見自己也成為了你們這里的一員。俺感覺自己選擇走出來對極了，你們這座城市和俺那又臟又窮又破的小山村比，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在你們這里生活的3年中，讓俺學會了很多，讀懂了很多，也感悟了很多，從你們那鄙視的眼神里和充滿火藥味的話語中，俺明白了你們對俺的強烈不滿，所以今天俺在這里向你們表示真誠的悔過和道歉。因為俺的闖入，占領了你們一定的生存空間，給你們的生活帶來了諸多的不便；因為俺的闖入，給你們的生活帶來了安全隱患；因為俺的闖入，給你們的城市增添了很多不和諧的因素；因為俺的闖入，影響了你們城市整體形象的提升。

俺不應該走進這本不屬于俺的地方來淘金，雖然俺的家鄉是那樣的貧窮，雖然俺家里孩子上學、老人就醫是那么迫切地需要錢。但這不是俺闖進你們城市的正當理由，因為俺們祖祖輩輩就生活在農村，從沒有走出來，不也一樣地生活著嗎?

在城里，只要一說有人偷搶，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俺。俺是高危群體，總被當作重點懷疑的對象。從你們的眼神里，俺能看到，你們對俺恨之入骨，咬牙切齒，俺的存在讓你們不得安生，俺為俺的行為感到羞愧不已。

俺知道俺不該衣衫破舊來到這個城市，給你們光輝的形象抹黑，讓你們為俺感到難堪。但俺確實窮得無衣可穿；俺知道俺不應該讓衣服臟亂不齊，但俺的工作讓俺不能干凈，俺從事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所以只能如此而已。

都說俺沒有文化，素質低，俺也承認。其實素質再低俺也知道好歹，俺再沒有文化也知道什么是犯罪，也知道偷搶不對，俺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一分錢也拿不到手，你說俺是什么滋味啊?你讓俺吃什么喝什么啊?

俺找政府部門，沒有人理俺，都把俺當瘟神一樣看待；俺上訪，說俺影響穩定，俺跳樓，說俺擾亂社會秩序，不讓俺做違法的事，可他們都在違法啊，如果他們不違法，不克扣、拖欠、賴賬等，俺的工資早就應該到手了、本該屬于俺的那點微薄的工資，是俺全家的救命錢，他們就是不給俺，你說讓俺心理怎么平衡?唉，也是俺不對，不管如何。俺是不應該違法。俺知道錯了，可俺心里總感覺有些困惑。

現在很多城市都在放開戶籍管理，可真辦進來也很難啊。戶口辦不進來，以后孩子上學就得交高價，交不起就只有在農村里上學，老婆也就只能在農村照顧孩子。俺一個人在城市里生活，也正是年輕力盛啊，也有生理的需求啊，這不算非分之想吧?可俺怎么辦?花錢找小姐吧，俺找不起：找情人吧，俺沒那個資本，又怕人看到笑話。長期壓抑，導致俺出現了一些過激的舉動，俺知道這是俺的不對，可是俺也是人啊。

不管俺有多少理由，俺知道這都是說不過去的，所以俺在此真誠向大家懺悔：俺馬上就回到俺的老家去，俺認命了，下輩子也不再走進城市，就當一個本本分分的農民，換回自己一世名聲。俺再也不給農民抹黑了，再也不給你們城里人添麻煩了。

一個農民工

(選自《雜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