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摸冷

牧徐徐

寒風(fēng)中，母親的掌心散發(fā)著促使我成長的溫度。

看著飯桌上永遠一成不變的咸蘿卜、白菜幫子，我一直悶悶不樂，母親根本沒有上街買肉的意思，而此時，還有五六個小時就是除夕夜了！母親對我說：“吃飽了上山去劈些柴回來吧。”

我極不情愿地背著竹筐上山了，我越想越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自從父親走后，家里已經(jīng)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吃過肉了，我甚至想，不讓小妹讀書了，用她的學(xué)費買一大鍋肉吃。

下午我回到了家，母親卻不在。小妹說，母親去河里“摸冷”去了。“摸冷”是一種捕魚方式，人坐在一個盆里，漂在水面上，徒手在河里摸魚。越冷的天氣，越好摸，因為天冷，人的手心里有熱氣，所以魚兒就喜歡朝“摸冷”人的手心里鉆。

我忙拉著小妹朝河邊跑。冷風(fēng)中，我看見了母親，她的整個身子斜臥在一個洗澡盆里，兩只胳膊完全裸露在外面，雙手正朝河里的草叢和柳樹根處，一點點地摸。河面上的風(fēng)把洗澡盆吹得直打轉(zhuǎn)，不時有浪打到母親的身上，母親的衣服基本上沒有一處是干的，可是，母親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她的表情是那樣的鎮(zhèn)定和執(zhí)著。

母親在河面上整整漂了一個下午，回來時，嘴唇都凍得發(fā)紫，全身直打哆嗦。

除夕夜，母親把“摸冷”摸來的4條鯽魚，2條紅燒，2條燉湯，加上生姜、大蒜、蔥花，整個屋子里一下子灌滿了香味。我和小妹蹦著、跳著，吃著魚肉，喝著魚湯，咀嚼著，回味著，那種絕妙的、異樣的美味感覺。

兩年后，母親也去世了。14歲的我?guī)е∶瞄_始了四處流浪，每逢絕望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母親，想起她的徒手捕撈，哪怕結(jié)果收獲到的只是幾條小魚！于是，我便又燃起了重新尋找出路的勇氣。我覺得，活著的人，能安穩(wěn)地走在平地上，即使再難，都應(yīng)該保持好一種愛的姿態(tài)，不屈不撓向上愛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