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鮮餃子

徐振聲

要下雨了。風惡狠狠地刮著，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把我驚醒，娘正搟著餃子皮。爹站在屋地上，兩只粗笨的大手正一捏一捏地包餃子。

爹說：“你娘拾了幾斤麥子。用搟面杖把麥子一把一把搟成面。包頓餃子給你改善改善。”

餃子包完了，爹一個一個點著數，整整45個。

屋外的月亮照在屋里白白胖胖的餃子上，每個餃子又成了一個“小月亮”。

“小月亮”一圈圈擺在蓋簾上，又組成了一個大大的

“圓月亮”，還發著光輝呢。

娘點著火對灶門吹。娘臉上有淚，是煙嗆的；我臉上有淚，卻不知是為什么。

熱騰騰的餃子擺在我面前。已經多久沒吃過餃子了？娘把筷子塞到我手里，“傻小子快吃呀!”我回過神來，還是伸不出筷子。

“你們不吃，我也不吃。”我看著爹和娘，三口人對著兩碗餃子僵起來。

爹沒法，說：“好，一塊兒吃?！蹦镉帜脕韮呻p筷子。我堅持讓娘吃第一個，爹吃第二個。爹把餃子放進嘴里，嚼了幾下就咽到嗓子眼兒處，像噎著似的，又倒回嘴里，再嚼，再咽。反復幾次，才咽到肚里。“吃好的要是不控制點兒，它自己出溜出溜都咽下去了，啥滋味還沒嘗到呢，不解饞；現在這么吃，是讓餃子多在嗓子眼兒那兒卡幾次，那才更香更解饞呢?！钡裼辛诵掳l現，很得意。

我試了一次，覺得爹的吃法很先進。娘吃了一個就撂下筷子，往我碗里夾。

餃子很香，什么餡兒呢?我吃了幾個，竟沒吃出來。

“嘿嘿，這叫四鮮餡兒?！钡χf，有點驕傲和得意。娘解釋了這“四鮮”，是爹在地里挖了些苣荬菜和灰灰菜，又捉了許多螞蚱，娘把野菜剁碎，炒熟螞蚱，又打上一個藏了多時的雞蛋，就成了四鮮餡兒。絕了!長這么大，第一次聽說，第一次吃到這種四鮮餡兒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