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分鐘，一場騙局

施丹妮

周杰倫的第一部片子走的是臺灣風格的文藝路線?宣傳海報上是干干凈凈的兩張少年臉,片中的長鏡頭,前半段緩慢的敘事結構,男女主人公騎車的場景,風車等背景的渲染都讓人想起類似的校園愛情片?雖沒有情節,至少,氣氛是很好的?

我們幾乎以為周杰倫要像一個標準文青那樣,用自己的處女作向大師致敬?大凡大師級導演的情節都拖沓緩慢,幸而周杰倫畢竟并非志于此?他料到拖沓的片子沒票房,在電影的后半段玩起了小聰明,弄了些許故弄玄虛的情節,硬生生淮橘為枳,給片子貼上個懸疑片的商標,把一個簡單的秘密反復折騰,結果片子好賣了,味道卻有些縮水?成了一部沒有伏筆波瀾的懸疑片,一部結尾不靠譜的文藝片?

該片觀影期間,一位同行的60年代出生的老同志一路沉浸于浪漫抒情的畫面并期待一個悲劇性的完滿收尾時,天崩地裂的最后5分鐘上演了,周在行將崩塌的琴房彈奏,之后整幢大樓化為一片廢墟?老同志怔怔地說,他殉情了吧?并且拒絕一切我關于時空穿梭,戀人相聚的解釋?60年代人的固執只是努力希望將劇情合理化,與之相反的,80后市場對該片的反映卻溢美大于貶損,對于最后5分鐘不按牌理出牌的情節大呼精彩過癮,大呼周天王果然有才——似乎一部平鋪直敘的普通愛情片是不應該把人騙進電影院的?我甚至可以想象,若沒有最后5分鐘,周天王遭到的口水和雞蛋遠會比現在多得多?

難道真理是這樣的?一部沒有頭腦的電影至少要希望靠情節取勝,再沒有情節,它便什么都不是了?周杰倫在某次訪談中說,希望以此部電影紀念初戀,因為每個人都有難忘的初戀?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因此想起了初戀,更多的人想的是“葉湘倫回到了過去后怎么回來”?人們總是世俗的,周杰倫供應了一個世俗的情節予人茶余飯后討論?這很好?既沒有頭腦,情節也不能取勝,至少,該用5分鐘的時間,提供一個話題吧?

近年來浪漫唯美的片子是越來越少了,早年巖井峻二的《情書》,《花與愛麗斯》算是初戀情結的啟蒙,2002年易智言拍攝的《藍色大門》點燃了所有人的青春感傷情結,2004年法國人翻拍了英國版本的《兩小無猜》,講的也是男孩女孩之間的小愛情,可惜重于形式化,犯了和周杰倫一樣的錯誤,有形式沒內容?連抄襲的毛病都犯得一樣,《兩小無猜》抄的是《天使愛美麗》的框架,《不能說的秘密》抄襲的對象,便眾說紛紜了?

已故的伯格曼說,戲劇是情人,電影是娼妓?電影是有利可圖的,也許我們不應該把一部電影的成功限定在其藝術性上?周杰倫拿了片商“無上限”的資金,卻愿意拍一部文藝片而沒有折騰出一部“黃金乙”來,我們是應該感謝他嗎?

作為顯然弄懂了行情的非典型文藝青年,周董有潛質,有資金,然而說不上成熟?《不能說的秘密》是個不成熟卻掌握資源的文藝青年的必然產物;那些自以為有潛力,有創意,甚至有詩意的典型文青,大多拿著DV在大馬路游蕩著?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一部電影是如此艱難?它需要機遇,金錢,和一點點實力?如果沒有最后5分鐘,它只是個簡單的羅曼史,可誰又能保證一個處理恰當的簡單羅曼史不會打動人呢?

《不能說的秘密》沒有最后5分鐘,從好處來講,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更為純粹實際的愛情故事,女孩愛男孩,女孩卻病死了?這有點像麥兜的媽媽講的故事:鄰居家有一個小孩,他不聽話,第二天早上,他死掉了?真簡單?簡單到像真的一樣?

《蘇州河》里有段對話大抵能揭示文藝愛情片的真理,“如果我離開了,你會像馬達一樣找我嗎?”

“會?”

“會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死嗎?”

“會?”

“你騙我!”

對于一個脫離現實?苦心經營的5分鐘,我們也只有說一聲,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