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奇

張艾嘉

一顆種子種在我的身體里，我開始為他而生活。他是那么的無助、無奈，因為在沒有選擇之下，他將要來到這個星球。都是為了愛，大人們是這么說的。十年八年后大人也許就忘了這個說辭，如果你的父母記得，那你該會是個幸福的孩子。

種子像一粒米那么大，超聲波在第一張孩子的照片上記載著，接著出現了他的手腳。醫生說：“你看!他的手在動，看到了沒有？”心中漲滿了喜悅，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非要說看到了看到了!再讓我看一次。

生命神奇，在身軀都未成形時，他的心臟就跳動著。朋友說那像火車滾動的聲音，非常強壯，宣告世人：我將來臨，我好奇外面的世界；有時我可以猜測到一些事情；吵鬧的聲音會令我不安；媽媽開心時，她會吃得好，睡得甜，說話也細聲細氣的，那時我成長得最快。但有時卻不是如此，我聽見一個聲音告訴媽媽：“你最近休息得不好，孩子的身體長得慢了?！眿寢岆y過地說：“心情不太好，睡得不安，壓力大?！笔裁词菈毫?？我的父母會愛我嗎？會保護我嗎？

我們彼此猜測著，相愛著，信任著，在同一個身體里分享著所有的喜怒哀樂，但我們終歸是要分開的。當他離開我的身體時，他就是他自己。在某一剎那，我好舍不得，可是我已經再也裝不下他了，這就像大人都愛說小孩長大了，再也管不住他了。

喂奶，我在給孩子喂奶的時候突然覺得是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需要生孩子呢？有多少女人享受生孩子的痛楚呢？孩子，使出你吃奶的力量吧!一層蠟、一層皮、一抹血才是一口奶，滿足了你的肚子就滿足了我做母親的快樂。

（紫檀木難摘自《臺港文學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