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中，你的樣子

梁　良

40年來，臺北市最大的改變是它的交通建設。

臺北市是在1967年7月1日正式升格為“直轄市”的。當時臺北市的總人口只有160萬，在經濟的發展上只算是一個剛步入工商業社會的小家碧玉。經過40年急速的轉變，如今，已成為現代化的國際大都市，并且以擁有世界第一高的101大樓為傲。說她是華人都市中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會有多少人反對。

1970年夏天，筆者從香港到臺灣來念大學，1977年起，以“臺灣女婿”的身份在臺北市定居下來了，一住30年。

以我個人的感覺來說，臺北市這40年來最大的改變是它的交通建設。

在1996年臺北捷運系統的第一條木柵線正式開始營運以前，臺北市堪稱是交通情況最惡劣的大都市之一，尤其在1988年捷運(地鐵)動工興建前，臺北大概有10年之久的“交通黑暗期”，簡直讓臺北市民有痛不欲生之感，出門即塞車成了每天上映的例牌節目。好幾條主要干道的路面都被挖得千瘡百孔，車輪被迫在大鐵板鋪蓋成的臨時路面緩緩行駛；要不就是被捷運工地的圍籬把道路圍了一半，四車道變成兩車道，連行人要過馬路都得繞大圈。

20世紀70年代，正是臺灣對外貿易呈尖峰發展的黃金時代，但臺灣全島只有一條傳統的鐵路貫穿南北的高雄港和基隆港，貨物運輸問題十分嚴重，當時主政的蔣經國遂有“十大建設”的重大施政計劃，其中的6項建設跟交通有關，“鐵路電氣化”是其中指針性的工程。

臺北市在升格為“直轄市”的同時就開始規劃“臺北捷運網”，只是中國人做事一向習慣推、拖、拉，加上幾千億新臺幣的龐大經費無法解決，因此一直延遲至1987年才正式啟動這項徹底改善市內交通的大工程。

當時臺北市還不流行便利商店，各家公交車業者就在公車站牌附近設置公交車售票亭以便利民眾購票搭車，套車票亭最多時曾高達300多座，成為早年特殊的臺北街景。這些票亭除了賣車票，也賣報紙雜志、香煙汽水、糖果餅干，甚至冰淇淋，儼然一個小型雜貨店。一些勤快的票亭老板還會擴充業務，替報社收小廣告，或是替顧客配鑰匙。直至1994年，臺北市聯營公交車全面將剪票制改成上下車投現制，來年公交車儲值卡又上市，票亭不再賣公車票，曾經風光了近半個世紀的公車票亭才在這幾年問逐漸消失在臺北街頭。

“機車橫行”也曾經是臺北街頭的特殊風景。由于兩個輪的機車比四個輪的轎車方便很多，因此貪圖做事方便的臺灣人特別喜歡騎機車，據統計平均一戶擁有超過一輪的機車，連“首善之區”的臺北市也不例外。無論業務員出外談生意，或是家長接孩子下課，都是騎上機車就走。因此在臺北市路邊的紅磚行人道或騎摟邊，經常可見停滿了一排一排的機車，占據了一半以上的空間。甚至在90年代以前，政府曾多次推動“機車騎士戴安全帽”的計劃都無以為繼。直至便捷舒適的捷運系統6條路線全面通車之后，機車騎士才自愿放棄日曬雨淋之苦，臺北市這個多年治不好的交通毒瘤不藥而愈。

隨著捷運的施工，曾經是臺北市地標和許多老臺北共同回憶的“中華商場”也走入了歷史。中華商場是沿著縱貫鐵路線，在臺北市中華路兩旁矗立起來的八棟連棟的建筑物，建于1961年。當時“國民政府”為了拆遷安置住在那一帶共1600多問簡陋的竹棚木屋的各省流民，特別蓋起來那時臺灣最大的百貨總匯商場，摟高三層，共八大棟相連，由北而南分別命名為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棟，總長1771米。

在經濟還不十分富裕的年代，大家想買音響電器，或是全家上館子，或是找上海師傅做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裝，或是大中學生想買、中西流行音樂唱片最先會想到的地方就是“中華商場”。拿10塊錢到中華商場的唱片行買一張《學生之音》(把歐美最流行的單曲輯錄在一起的盜版黑膠唱片)，再逛到旁邊的西門叮看電影，成了我在臺灣念書時期最快樂的回憶之一。有不少臺灣電影都以中華商場當背景拍過重要場面，包括了宋存壽導演的文藝杰作《母親三十歲》和蔡明亮的處女作《青少年哪吒》。

1983年，中華商場在拆遷過程中還有不少居民為阻攔與市政府發生抗爭。如今，中華路已變成寬80米的林蔭大道，一度失去光彩的西門町重新成為吸引青少年的商業鬧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