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經典雜文小識（之十八）　凝煉精警　以一當十

米　蘭

在所有的文學藝術品種中，非常規雜文的風格流派異彩紛呈，標新立異。讀優秀的非常規雜文，如同走進姹紫嫣紅的花圃，千姿百態，在享受美感的同時，認知社會、解讀人性。

語錄式(集納式)雜文是非常規雜文中的一種，在現代雜文中，我以為林林先生的《無花果之什》可稱為代表。

語錄式雜文的主要特色有二：一是同一篇作品中可以寫多種題材，既有社會透視，也有人生解讀，既有對時弊的針砭，也有對世俗的剖析；二是凝煉深刻、形象生動、哲理性強、比喻恰當。優秀的語錄式雜文，切中肯綮，余味深長。

《無花果之什》所涉都屬于剖析人性、解讀人生選題。你看，虎、狼、野雉一旦成為家養或獸訓，它們的爪牙或翅膀便無用了，即“本性”改變了。作品以此道出一個真諦：人一旦由自食其力改變為依賴別人“豢養”，便會丟掉自身的本領與優長，乖乖地聽憑“豢養”者指使了。這一則的比喻生動、洗煉、形象，其引申義不言自明。

作品的第二則，講一個司空見慣的現象，仍然未講什么大理論．只描繪其情狀，然而其普適的哲理卻不言而喻：同理發匠見面時，他注意你的頭發。同劊子手見面時，他注意你的脖子。據此規律可以引申出：同醫生見面時，他注意你的痛苦表情；同上司見面時，他注意你的笑容……對人性的這種深刻的剖析，既形象又貼切，讀后，會有許多啟迪。人生的哲理千頭萬緒，但只要認真思索，其實妙諦也不難獲得。

作品中，對那位植物教師的揶揄諷刺，對某機關那位老職員的麻木憐憫，對螳螂的防衛與詭計，對見死不救反而雁過拔毛冷漠者的鞭撻，對幸災樂禍者的嘲諷．對報復者心態的揭示，活靈活現地刻畫出人世間的博弈，變數之復雜，“機關”之微妙，人心之深奧。

語錄式的雜文，看似簡單，然而創作出以一當十的作品，卻需要許多硬功，如豐富的學養，深厚的閱歷，敏銳的洞察，科學的思維等等。具備了這些功底，才有可能根據社會現象歸納出類別的典型，再尋找到普適的規律，最后悟得新穎而獨特的哲理。

近年來，我們看到一些青年雜文作家嘗試創作語錄式雜文，有的頗有潛力，也有的尚未摸索出其門徑。我相信，只要潛心地探索，非常規雜文的風格流派會愈來愈豐富多彩。

林林(1910－)原名林仰山。福建省詔安人。著名現代散文作家、雜文作家。1933年畢業于北京中國大學，之后曾赴日本留學，并參加左翼作家聯盟，歷任滬穗桂林救亡日報編輯、菲律賓華僑導報主編、香港達德學院中文系教授。全國解放后，歷任廣東省文化局局長、中國駐印度大使館文化參贊，對外友協司長。全國第五、六、七屆政協委員。著有雜文集《崇高的憂郁》、散文集《海和船》、《扶桑雜記》、《詩歌雜論》等，翻譯作品多部。

2007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