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規律辦事需要多少個膽

張心陽

報紙到底應該如何刊發稿子?我想一個從不寫稿、從不辦報、搖著蒲扇只往報欄上湊的老頭老太都知道：當然是按照新聞價值的大小來安排版面以及稿件的位置及篇幅。可是有人說了，如果按這樣的規律辦報，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個人是誰呢?《重慶日報》的總編輯胡澤勛。

自重慶市委書記汪洋表態：“讓讀者習慣到二版找我”。重慶市委做出決定：“當地報紙一版、電視廣播主要新聞欄目對基層的報道不低于各自總篇幅的三分之二”這樣一則新聞見諸中央某媒體之后，在有些人那里很是振奮。作為《重慶日報》的總編輯胡澤勛當時是如何面對市委領導的決定的呢?當他第一次把基層新聞放到頭條，而把對市委書記的報道放到二版之后，下了夜班的他，那個晚上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不敢沉睡，因為“早些時候，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那樣干”。毫無疑問，基層的重要新聞放一版，一般的領導活動放二版，是按照新聞價值規律辦事的，可是，就是遵循這樣一個最基本規律，而且還是奉命行事，作為堂堂總編輯都怕得不行。這就讓人不能不為之惶然，按規律辦事怎么就這樣難?

許多事情不一定有多高深的學問，但必須承認有其規律。作為新聞媒體，它只能把讀者、觀眾、聽眾視為上帝，必須以影響當前人們生活的事情的性質以及人們的需求來決定新聞的取舍和長短。如果不是這樣，以權力來決定新聞價值和版面，那么，這一媒體干脆辦給權力者看好了，讀者、觀眾和聽眾只會將其視之如敝履。那么，這樣的媒體從其商品視角來講就無法生存下去。所以要生存，就必須按照新聞規律辦事。

現如今，許多本來十分稀松平常的事，似乎都不那么平常了，比如最近有一句話：“民主是個好東西”，被捧得發燙。我的天!這個觀點早在上個世紀初“五四運動”時就已成為人們的共識，近九十年了，居然還被當成啟蒙世人的驚世之語，乃至還有“重要人士”在今年“兩會”上降著調兒謹慎地回應說：“民主不是壞東西”。對此，人們不禁還要問，我們的執政者自執政以來，要建立的就是經濟繁榮、政治民主、精神文明、社會和諧的國家，若照此說來，我們原本并沒有當真啊。假如說“民主是個好東西”這樣的話也是當今時代的思想先鋒語言，那么，我就不能不提出：“按規律辦事是個好東西!”而且它顯得更重要。民主可以或早或晚，而規律則在任何時候都不可抗拒——只是這話說出來，我不知道會不會讓數萬年前的祖先詛咒我們是不肖子孫——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就懂得用火可驅逐猛獸、可去掉食品中不良細菌這樣的規律，并始終堅持著按照這個規律行事，否則，我們就同畜生一樣茹毛飲血了。

多年來，我們不是一直倡導實事求是，尊重客觀規律嘛?可是又一直讓人找不出原因，真的按客觀規律行事怎么那么艱難。馬寅初講的是人口規律，不僅一點沒被參照，連提出這個問題也成了罪過；彭德懷講的是社會發展建設規律，結果冤死于憂郁之中；安徽小崗村農民為了人要吃飽穿暖的規律，居然要立生死狀，偷偷摸摸地干；李金華要通過審計手段讓執政黨遵循清正廉潔的規律，居然也會擔驚受怕，需下“豁出去”的決心……辦報紙自然要講新聞規律，資產階級的報業托拉斯懂，搖著蒲扇的老頭老太也懂，輪到我們黨報負責人頭上卻借他一百個膽子還不敢。怪哉!

在有些人那里，似乎是沒有什么規律可講的，什么是規律?權力就是規律，老子就是規律，他“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要管空氣”。規律在這些人眼里就是手中的小螞蟻，二指一捏便粉身碎骨。而且經年歷久，這些違反規律的東西反倒成了鐵律，如果不按他們的鐵律辦，你就會顫如篩糠，睡不著覺，害怕半夜鬼敲門。

什么樣的發展叫科學?什么樣的社會叫和諧?其實很簡單，一切按照規律行事。如果說達爾文的進化論不可置疑，說明了“物競天擇”的規律不能被打破。那么，我們就要老老實實地遵照客觀規律辦事，千萬別拿破壞規律當時髦，否則，是要付出代價的。

【原載2007年4月28日《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