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 夫
鄙人先天對數字缺乏敏感,因而上學時數學成績慘不忍睹,導致高考屢屢敗北,人生道路也因此多了不少坎坷。我現在突然對數字感興趣了,完全是因為現實歷練使人深刻體驗到了數字的無窮奧妙和魅力,并且發現了,世間萬物都是數字組合和變化的結果。
數字象征著人的生命,人從母體剝離,就得經過一個自小到大,自弱到強,然后又從強到衰,從衰到亡的循環。一個這么復雜的生命運動過程,我們完全可以用十歲、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百歲這么一組簡單的數字表達得淋漓盡致;數字不但象征著人的生命,還主宰著人一生的命運沉浮和貧富貴賤,升學靠分數來決定,應聘、升職年齡是個寶,而年齡又是用數字來表現的;同時,工資高低是數字來區分的,人的財富多寡也屬于數字范疇。不單如此,連一個社會和國家的文明和發達程度也要用數字來決定。平均國民產值,國民總產值,國民平均收入,外匯儲備總額,物價指數……不一而足都是數字變化來顯示的……
可以說,數字存在于生活的每一個領域和角落,時時在決定人的生死存亡。所以,世人尤其是我們中國人,才不遺余力地潛心研究數字,奉數字若神明,譜寫了一曲又一曲可歌可泣的數字華章。這方面的實例是不勝枚舉的,在此舉上一二,保證讀者諸君會拍手叫絕。
一日數字出政績。君不見時下各文山會海上,新聞報道上。無一不是充斥令人歡欣鼓舞的數字,上升“若干個百分點”已成了官員們證明自身價值和為政豐功偉績的法寶。
二日數字出官。大凡為官一方,“百分點”長得快的地方之官員,其官職也勢必升得快,所以,“百分點”的攀升速度也越來越快。
三日數字遮百丑。一些政要們政績平平,便采取了“最佳成績顯示點”,找到了“最佳顯示點”,就能一俊遮百丑而東施變西施了。如今年我×減少農民不合理負擔×%;我××比去年減少虧損×%;把損失降低到了最低限度等等,如此一來,失誤也成了政績,真是善莫大焉,上下歡喜。
于是乎,便有人說這是在玩“數字游戲”,若依我的理解,這個說法是不正確的,至少也是不那么確切的。因為“游戲”一詞根本涵蓋不了上述那些行為的“豐功偉績”。“游戲”是什么?是游樂戲耍。如小孩子玩電子游戲,在電子屏幕上沖破千難萬阻,終于登上了“宇宙至尊”的寶座。這并不意味著這個孩子就真正成了“宇宙至尊”了,因為他是在玩“電子游戲”,游戲是不能取代現實或成為現實的。而上單一二實例中的數字百分點之類的“游戲”卻不同于“宇宙至尊”之類游戲。一切都是當真的,因為玩“數字游戲”有功的官員們官升若干級,他們的地位是真正水漲船高,而不是在電子屏幕上過把“至尊癮”。那些數據也不是鬧著玩的,而是當成社會存在予以大肆宣揚,若把其稱之為“數字藝術”似乎還恰當不少。
不幸的是,所有的藝術都是虛構的,如果誰把藝術當成現實對號入座,準得倒霉。而人們玩出的“數字藝術”又不得不去對號入座,于是,問題就出來了。無須講大道理,只需舉上一例,人們便能把“數字藝術”的真實面目看透徹。如我們每年都會創造植樹造林,綠化國土的大批鼓舞人心的數字。如果誰有心又有條件,把若干年以來全國各地所報的綠化面積數字加以統計并累計,再對比我們該綠化的國土,不知是否已將我們的國土綠化了若干遍?那么,又來對照現實看一看,植樹造林,綠化面積連年遞增,而植被、森林覆蓋率卻在觸目驚心地連年銳減,沙塵暴已有可能把首都沙漠化;黃河斷流,長江水患,據說都是綠化銳減的結果。在此,我不禁要問:擅長創造“數字藝術”者在“數字藝術”與現實的對比前面,又將如何對“數字藝術”作出最合理的解釋呢?文學藝術能娛人怡心,那么,“數字藝術”帶給社會的又是什么呢?
【原載2006年11月30日《北京晚報·五色土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