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退化一張臉

陳長林

編者按：《雜文選刊》杯吉林省雜文大賽歷經數月，已落下帷幕。大賽期間，各報刊登作品凡二百六十一篇，其中四十三篇脫穎而出榮膺獎項。

獲獎作品，或題材與現實同步，極具時代感：或思想精警，豁人耳目：或布局謀篇，匠心獨具：或語言詼諧幽默；或情感誠摯率真……不同的文字共同記錄下時代發展、社會轉型中種種碰撞后的思考與感受，讀后令人深長思之。

由于大賽，愛好雜文者愛意彌堅；由于大賽，邂逅雜文者將其引為知己；由于大賽，催生出經得起歲月淘洗的文字，這是雜文大賽主辦者——我們的心愿。

現遴選獲獎篇什一二(一等獎孫廣深作《應酬(外一則)》、二等獎豫言作《名人不是“神人”》已于本刊下半月版刊發)，以饗讀者。

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研究所同吉林大學邊疆考古中心一批學者，通過研究于2006年8月中旬公布一項結論：中國全新世(距今約一萬年前)人類腦顱趨向縮小化，鼻型趨向狹化，眼眶趨向高窄化，顱型趨向圓隆化。這化那化不妨簡化，通俗說來一句話：中國人“臉”在逐漸變小。

對比、分析、檢驗七百一十八例成年男性顱骨，年代涵蓋中國北方地區新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和近代，得出近萬年來中國人類體質特征仍在進化，肯定涉及考古、生物、解剖等專門知識，不同于說張靚穎是小臉“超女”，一看即知，一知即信。

進化寫在“臉”上，中國人“臉”在逐漸變小，雖是科學結論，一般人卻不易覺察，當然也不便認同?！吧瓴粷M百，常懷千歲憂”已不好想像；“一萬年太久”，時間跨度畢竟太大，比丈二和尚更難摸著頭腦。草根階層知道有這碼事就行了，不必硬窺其中堂奧。不過，古人以三十年為一世，說今世中國人退化也寫在“臉”上，中國人“臉”在逐漸變大，無疑不是空穴來風，引起共鳴，達成共識，理應不難。

《禮記·大學》中說：“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梢娦奚硎且粋€人安身立命之本，形象說來，便是一要有臉，二要護臉。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于中南海宴請京城鴻宿大儒田名瑜，親為操槳劃船。田老先生后來一直住在六七平方米小屋里，年事已高，困窘不便。有人出主意讓老先生給毛澤東寫信，老人斷然拒絕說：“孩子，讀書人不興那樣做?！弊x書人有臉護臉傳統。憑此可見一斑。

一個人若不屑于修身，就開始治縣、治市、治省，露多大臉，現多大眼，在所難免?！肮僮骷摇笔形瘯洩殣邸稅凵徴f》，常引“出淤泥而不染”自勉，腐敗起來毫不含糊；“學者市長”MBA證書在手，卻設“首席情婦”管理情婦團隊，大可拍案驚奇；京城交通局副局長輕喚千萬贓款為“茶水錢”，權作毛毛雨，濕濕碎．小菜一碟；咱只能當龍卷風，大手筆，滿漢全席觀。“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已是隔代老口號；欲望有多大，就有多大臉，才是貪官新寫照。

貪官不要臉，奈何以臉束之?平民不顧臉，只怕紅也不紅。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警察既涉黑來又打黑，醫生先收紅包后做手術，教授使用科研基金同時學術造假，偶像作家被控抄襲無礙高開高走，娛樂明星新聞沒有緋聞多，寒門學子邊受助邊忘恩，新潮一族裝嫩啃老兩不誤……信手拈來，不勝枚舉。更不該忘記教育領域，身邊有一大學生家長，只因兒子性格內向，從小學起就不停往班主任、課任老師兜里塞人民幣，不求老師高看一眼，只圖別忘叫孩子回答問題。父母心可憐到這般田地，誰能說與老師臉大沒有干系?至于心思不在課堂而在課外辦班上，暗示甚至明示家長請客送禮兼辦事早已不是新聞。有人網上發帖對教師職業“神圣”提出質疑，不用說也是痛感于老師師德普遍下降臉大超出預期。

美國總統林肯有一句名言：一個人到了四十歲，必須為自己的相貌負責，與本土圣人言“四十而不惑”，俗語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不謀而合。同工異曲?？梢娙四槒膩砭筒恢皇莻€生理器官，更是一個羞恥感載體。環顧四周，對自己面孔不負責任者前赴后繼，比比皆是。不分男女。人敢以“萬物之靈長”自居，先決條件是人會臉紅而動物不會，實情卻是人臉在變“大”，恥感在退化，動物臉依然故我想必始終如一。人“臉”在變小昭示自然規律不可抗拒，人臉在變“大”說明有蟻穴欲潰道德法制千里長堤。如何防止人臉退化。扼止人臉變“大”，任重道遠，不可掉以輕心。已有科學考察表明，某些動物智商頗高，做了錯事亦有愧疚表現。一旦它們得知國人功能退化?！澳槨痹谧儭按蟆保瑫粫幼h取消人類“萬物之靈長”封號?

【原載2006年9月26日《吉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