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簡單生活

大　衛

有人說，現代人都想過簡單生活，但是，到底什么是簡單生活?是“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還是吃膩了肉之后想喝口稀粥換換口味?相信大部分人認同后者。

倘若如此，問題就來了，要想過上簡單生活，你必須先過上不簡單的生活：有足夠大的房子，盛得下親情友情愛情甚至隱私；有足夠好的車，為西裝革履的日子加速減速無級變速；有足夠的酒，把夜色泡軟泡濃泡淡泡爛；有不止一張銀行卡，卡里的錢也許不多，但可持續支配，一部分用來聽音樂會，一部分用來保證若干年后自己及家人的健康。

所以，為了過上簡單的生活，你一定得先掙足了。寶馬開膩了，才偶爾想騎回自行車；吃夠了山珍海味，才有可能對窩窩頭產生興趣；“沒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語人生”，絢爛之極歸于平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而陜北農民張二娃的窯洞里，鍋里燉著香噴噴的羊肉，吃自己種的蔬菜，絕不含農藥；窯洞冬暖夏涼，比空調還環保；喝的水取自五公里外的山澗，他過的正是所謂的“簡單生活”。然而，他的回答是這樣的：這地方不是人待的，開春了，怎么著也得去西安打工，待掙足錢，趕緊娶個媳婦。

好事者編的那個現代寓言里，窮人對富人說：“你辛苦了一輩子，不就為了休閑曬曬太陽嗎?你看我，一分錢沒有，不是已經曬到了太陽”?這個故事的可笑之處就在于，曬過太陽之后，窮人要為沒東西吃而鎖緊眉頭，富人卻為不知吃什么才好而發愁。

現在對我來說，不能讓自己閑著。我希望生活越繁復越好，越不簡單越好一其實，我很想過簡單生活，只是，沒掙夠安身養命的銀子之前，實在不敢簡單。

[原載2007年第7期《報刊精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