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與“辦法”

朱鐵志

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官場風景總有幾分神秘、幾分怪異，幾分令人向往、幾分深不可測。不入豪門固然難明就里，不知“深似海”為何物，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長年在“公仆”的服務之下，對官員行止、官場規則的堂奧，也多少有一點體會。一位深諳官場規則的腐敗分子在身陷囹圄后就說過：其實做官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就看會不會做。此公先后在三個單位任過書記、主任，每到一處都不見什么政績，但每隔一兩年就要升遷一次。若不是索賄受賄的丑行敗露，沒準兒還會繼續“進步”的。

筆者就如何“固位”請教這位不倒翁似的“三級跳干部”，答之日：其實簡單得很，只講原則，不講具體辦法，保你官運亨通，萬事大吉!

筆者雖然愚鈍，但聽了“公仆”的實話實說，還是有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之感。無怪乎群眾在各種會議報告中多聞原則思路，而少見具體措施辦法!

相對來說，講原則容易，講辦法難。不管什么場合，什么對象，都不妨來上幾句：一要熱愛祖國；二要堅持黨的領導；三要高舉旗幟；四要圍繞中心；五要服務大局……這樣的大話無需動腦子，張口就來，放之四海而皆準，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事了。你能說熱愛祖國不好?你敢說堅持黨的領導不對?如果連這樣的大話套話都不會說，那真是應驗了李鴻章的指責——笨得連官也不會當了。

講原則保險，講辦法擔風險。一般情況下，原則都是經過千錘百煉、高度濃縮的經驗，通常不會有錯。但是把原則的作用無限泛化，隨時隨地套用，就無異于廢話了。具體談到辦法往往要求新、求變，要探索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子，嘗試別人沒有用過的辦法，這就不免擔風險、捅婁子。原則是大家講濫了的話，要錯大家一起錯，而真正行之有效的辦法往往是獨特的，獨特的就要標新立異，就要出人其右，就難免出現疏漏、授人以柄。

講原則可以藏拙，講辦法要有真才實學。從某種意義上說，原則人人會講，戲法個個會變。只要常看報紙、常看電視，原則性的話每天都能學會一籮筐。如果你是平頭百姓，講原則不免遭人恥笑，因為原則通常需要下屬來落實，而老百姓的事只能靠自己來辦。如果你恰好是一位官員，那就大大的不同了，講原則會給人莫測高深的感覺，似乎官員口中的原則總有深意存焉，即便你是酒囊飯袋也不要緊，中國的老百姓最厚道，總認為領導的話即便平常，也一定是深入淺出，不是人家肚子里沒貨。所以，“公仆”盡管放心講原則，又顯得高屋建瓴，又可以巧妙藏拙，何樂而不為?

講原則只需嘴上功夫，講辦法要有腦子、有見識。原則人人會說，差別只在于愛不愛說，是否屑于說。只要想說、愛說，差不多人人都能侃出幾條。而要談出一點真正管用的辦法，非得有腦子、有見識、有群眾觀點才行。否則的話，你的大話好聽倒是好聽，就是美觀大方不耐用，到了實踐當中沒有操作性，說了等于沒說，聽了等于沒聽，不解決任何實際問題，豈不是拿群眾開涮嗎?

其實，一個好的干部未必不懂原則，但他從來不屑于把原則掛在嘴上，表演給群眾看。事實上，一個時時處處為群眾著想，具體為群眾解決實際問題的干部才是真正按原則辦事的好干部。而那些“以不變應萬變”，永遠唱著“原則”的高調，只等別人將“原則”具體化為措施辦法，而自己收獲政績的干部，十有八九不是人民公仆。謂予不信，不妨看看大家周圍的情形。

【原載2006年12月18日《汕尾日報》】

插圖／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