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難安

李德樹

銀都賓館檔次很高，來此進餐的人非富即貴。一天，一個穿著寒磣的打工仔進了門，徑直往貴賓區闖。服務員小紅立即將他攔住：“你怎么進來了？”打工仔說：“怎么？不讓我進餐？”小紅一愣：“這里最低消費得上千元！”打工仔一拍衣袋：“我有！”于是小紅將他引進貴賓房坐下，禮貌地遞上菜單，沒想到打工仔一下點了3000元的高檔菜！小紅很是驚訝，好心地提醒：“您一個人恐怕吃不完的。”打工仔說：“我還有個人。”小紅這才明白過來，叫他稍等，忙給老板報了菜單。

誰知過了一會，打工仔溜出貴賓房往外走。小紅一見又將他攔住：“你怎么走呀？”打工仔說：“我去叫人來。”小紅生氣了：“那怎么行呢？菜已下鍋，假如你不來了，我們豈不受損失！”

打工仔頓時有點憤慨：“怎么這么不相信人呢？給你1000元押金總可以了吧？！”小紅接過1000元押金，說：“這還差不多！”

打工仔出去后沒過一刻鐘，便牽著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進來了。小紅心里感到納悶：這兩人橫看豎看都不是有錢人呀！為啥如此奢侈消費呢？但她還是很客氣地招待他倆。中年婦女坐下后，環視了一下豪華的貴賓房，就埋怨不休：“阿狗呀！我說不來，你偏要來！到這么高級的地方吃頓飯，何苦呢？”阿狗說：“媽，我就是要您開心呢！”原來是母子倆。小紅和他們交談后，才知他們都是農民，阿狗在打工，月工資只有600元。今天是他母親的生日，阿狗說母親太辛苦了，就找人借了3000元錢，特地來此給母親過生日，也來此開次洋葷。小紅頓時對阿狗的孝心非常感動。

很快，菜端上了桌。阿狗一邊叫媽吃，一邊高高興興地介紹著：“這是海龜肉，吃了延年益壽呢！這是海豹肉，吃了身強不咳喘呢！這是甲魚，吃了健神醒腦呢……”阿狗媽滿臉堆笑，吃了幾口，樂滋滋地說：“都是稀貴菜，都很好吃，可我吃不下呀！”阿狗歡喜極了，不停地勸著：“媽您盡量多吃點！盡量多吃點……”

吃了好半天，阿狗媽放下筷子，舒心滿意地說：“我吃飽了，真的吃不下了！好兒子呀，難得你這一片孝心！”可桌上的菜還是一大堆，阿狗只得放開肚子吃，吃得滿頭大汗。最后菜還是剩很多，他想叫服務員打包帶回去，又怕人家笑話，只好結了賬，扶著媽出了賓館。

小紅收桌時發現那些菜都是假的，海豹肉是驢肉充的，甲魚是麻雀肉制的，海龜肉是老鼠肉！小紅頓時氣憤不已，因為她也是農村來打工的，深知農民的辛酸，就急匆匆找到老板唐總交涉：“我們飯店不該欺騙這對農村母子！何況是人家母親的生日宴！”

唐總卻蠻橫地說：“管他什么生日宴熟日宴！這樣的土老冒不宰，宰誰？”

小紅爭執不過，只得無奈地退出。她跑出賓館，看到阿狗和他媽正準備搭出租車，便飛快地追上去，把阿狗拉到一邊，將實情告訴了他。

阿狗萬分驚愕：“我媽吃的全是假肉？老板咋這么黑心呢！”隨即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小紅催他：“別哭！快去找老板理論退錢！”阿狗說：“我哭不是因為我媽生日宴受騙，而是我媽得了絕癥啊！她就要永遠離開我了，永遠離開這個美好的人世間了，我才借錢讓她死前嘗次鮮，哪知吃的都是假貨呀！”

小紅聽了大為震驚：“這種情況越發應該找老板算賬！他太沒良心了！”

阿狗啜泣了片刻，卻說：“算了！免得我媽知道了傷心！”說罷，急急返回母親身邊。

阿狗媽見阿狗眼角有淚，很是慌張：“什么事？”阿狗說：“今天是他們賓館的優惠日，叫我去領優惠金，我沒去，心里激動呢！”于是母子倆乘車走了。

可沒過兩個月，唐總跪在阿狗面前痛心疾首：“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呀！”原來一個月后，阿狗媽就去世了，死前遺囑要捐獻眼角膜，醫院按她的心愿辦了。她的眼角膜移植到了一位失明婦女的眼里，而這位婦女就是唐總的媽！唐總得知這一切后，頓時覺得心里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咬。他找到阿狗，要將3000元飯錢全部退還，另外再贈送2萬元錢。阿狗一口拒絕了：“你現在就是退10萬元，我媽也嘗不到真的山珍海味了啊！不過，你媽重見光明，我媽在天之靈一定會高興的！因為她是真心要獻出，真心要幫助別人呀！”

唐總愧疚得無地自容，良心深處受到的譴責使他淚水直流。他一下跪在阿狗媽的遺像前，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臉：“我不是人！不該欺騙您這么善良的一位好人呀！”

（責編：林月 圖：劉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