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實的守候

劉會敏

埃克是一位年輕的美國警官，在一次抓捕持槍歹徒的過程中，他身受重傷，被槍擊中多處。在搶救過程中，醫生從他的身上共取出了三枚子彈，兩枚是從他的心臟取出來的，另一枚取自他的頭部。?？说拿潜Ｗ×?，但隨之而來的并發癥卻時刻折磨著他。

?？顺鲈汉蟛痪?，相處三年的女友也棄他而去，他的身邊只剩下一條叫波比的狗。

波比是四年前?？嗽诼飞蠐斓降?。那天晚上，埃克正在巡邏街道，發現了被人遺棄在垃圾筒旁的波比。那時的波比出生僅一周左右，已經奄奄一息了，于是?？税巡ū葞Щ亓思?。

在?？说木恼樟舷?，波比漸漸長成了一只健壯的獵犬。并且，波比乖巧而聰明，是埃克日常生活中的好助手。比如，它會在埃克手機鈴聲響時，迅速把手機叼給?？?；它會在?？讼掳嗷丶液?，用爪子扒開冰箱門，叼出一罐冰鎮啤酒遞到埃克面前；它甚至會叼著埃克的臟衣服，一件一件塞進滾筒洗衣機里。平時，它不僅會陪埃克外出購物，而且還能負載一些較重的購物袋。

波比喜歡外出，它喜歡?？藥皆⑺浇瞧諘绲暮拥躺巷w快地奔跑，這是一天當中最令波比興奮的事了。

但自從?？顺鲈汉螅ū鹊耐獬鲆搽S之被取消了。因為受傷后的埃克總是感到頭如灌了鉛一般重，胸腔里像有團火不停地灼燒著，所有行動都必須坐在輪椅上完成。行動的不便和身體的疼痛讓他整日焦躁不安，更糟糕的是經常徹夜難眠，他不得不開始服用一些催眠藥物。

那天晚上，?？朔铝舜呙咚幒筇稍诖采蠝蕚淙胨?，波比則臥在床下的地毯上發出微微的酣聲。不知過了多久，?？顺脸恋厮炝恕Ｍ蝗?，他感到一個冰涼潮濕的東西在臉上拱來拱去。他努力睜開睡眼，看到波比趴在床邊歪著頭看著他。

“你感到有些無聊是嗎?”?？溯p輕地撫摸著波比的頭說，“快睡吧!明天我陪你玩扔飛盤，好嗎?”很快，波比順從地趴在地毯上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沉睡中的埃克再一次被波比推醒，他極不耐煩地推開了波比。當他再次進入夢鄉時，波比竟然狂吠起來，接著撲上前，叼住他的衣袖不停地晃動著。

這一下困倦難挨的?？苏婊鹆耍钢ū群浅獾溃骸皾L出去!不要再鬧了!”波比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于是，它乖乖地走到臥室門口，面朝?？伺吭诹说厣?。

然而，埃克再次入睡后，又被波比推醒了。這次，它輕輕地咬住了?？说哪_趾。就這樣，整整一夜，埃克始終沒睡上個安穩覺。

第二天上午，睡眠不足的?？烁械筋^部昏沉，坐在輪椅中看著電視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但每一次，波比都用不同的方式將他喚醒。

一連數日，埃克被波比攪擾得始終無法入睡。每一天醒來，他都感到頭痛欲裂。“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讓我安靜地睡一會兒?”埃克沖著波比大聲怒吼著。

可每當?？税l火時，波比卻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趴在地上瞇著眼睛打起盹來。?？烁由鷼饬耍骸肮窎|西，你不讓我睡，你卻偷偷睡起來!”

一天，?？艘姴ū日谒X，撿起地上的一只拖鞋拋到臥室外面，然后大聲地對波比喝道：“去!波比，把它撿回來。”

波比懶洋洋地睜開眼睛，頭貼在地板上望著?？?。埃克加重口氣說：“快去!波比，撿回來?！辈ū葻o奈地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口，叼起了拖鞋。

看著它那副懶懶的樣子，?？烁菒琅麑⑤喴闻驳脚P室門口，伸手重重地將波比關在了門外。

埃克怎么也想不通，從前乖巧的狗為什么現在變得如此讓人厭煩。

“一定是因為我不帶它出去散步，它才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卑？嗽较朐缴鷼?。

此時，房門外很安靜，?？瞬孪氩ū瓤隙ㄊ窃陂T外睡著了。于是，他猛地拉開房門，看到波比正搖動著尾巴坐在門口，嘴里依然叼著那只拖鞋。

瞬間，埃克的心軟了下來，心想：和我這個殘疾人在一起，對波比來說是不公平的。我明天還是把它送到寵物收容所去吧，在那里生活，它會自由和快樂些。

最后這一夜，?？诉€是繼續被波比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喚醒。?？藦娙讨?，安慰自己說：再堅持幾個小時，天亮以后你就熬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巳讨Ь氚咽撑?、水罐、玩具球、飛盤等等收進一個大袋子中，然后帶波比走出了家門。?？顺粤Φ嘏矂虞喴吻靶校ū葎t很不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

“波比，我們在一起五年多了，其實，我真的舍不得送你走?！卑？艘贿吪矂虞喴危贿吅瑴I說道，“但現在我身體不好，沒力氣再照顧你了，送你去收容所，在那里你也許會更快樂一些?！?/p>

走在?？松磉叺牟ū群孟衤牰酥魅说脑捯粯樱强桌锊粫r發出傷感的“嗚嗚”聲……

正在這時，?？说氖謾C突然響起來了，電話是埃克的主治醫生打來的，他說發現了一些新問題，要?？笋R上到醫院來復查。

沒辦法，?？酥缓孟葞еū葋淼搅酸t院。主治醫生看了看?？苏f：“?？?，你的臉色看上去很差啊。”

“是啊，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著覺了。”?？藵M臉倦怠地回答道。

醫生拿出幾天前?？说哪X部檢查報告說：“你的腦部情況很不好，已經出現大腦性麻痹及多發性硬化癥。剛才我檢查你的鼻腔和咽喉時，發現你患上了嚴重的睡眠呼吸暫停癥，這病很危險，你在熟睡中可能會突然停止呼吸，如果不馬上喚醒你，你很可能會因心臟病發作和中風而導致猝死?！?/p>

“你搞錯了吧?”?？梭@訝地問，“我睡眠中并沒有什么不適的感覺啊?！?/p>

“我也感到很奇怪，你的病情如此嚴重，你又從沒有接受過相關的治療，竟然沒有出事，真是一種奇跡?！贬t生說。

瞬間，困惑中的?？嗣靼琢耍涸瓉韾廴畬⑺麖氖焖谐承?，并不是“報復”，而是要一次次喚醒睡夢中已停止呼吸的主人。

這天晚上，埃克被醫生臨時安排在觀察室里監測。他的身上接了許多觀測儀器的電線，以觀測他入睡后的情況。

波比被醫生破例安排在埃克的病房里。這一夜，埃克依然無法入睡，因為波比仍然不時地將他喚醒。

第二天早上，醫生來到?？说牟》?，對他說：“你的監測結果出來了，昨天夜里，你共停止了15次呼吸?！?/p>

“多么可怕而驚人的數字啊!”埃克幾乎驚呆了，“這足夠讓我死15次!”

“波比!”?？撕瑴I輕撫著正在熟睡的波比。聽到主人的呼喚，波比立即站了起來。“不，波比，你繼續睡吧，沒有人會來打擾你。”波比搖了搖尾巴，舔了舔埃克的手趴下繼續睡覺。

第二天，?？苏阶∵M了醫院。醫生給埃克配置了一根氧氣管，以保證他在睡覺的時候調節呼吸。那天夜里，?？诵χ鴮Σū日f：“波比，有了氧氣管，今晚我們都可以安心睡了。”

但是半夜時分，熟睡中的埃克再次被波比喚醒了。

“怎么了，波比?”埃克剛坐起身，卻發現波比從地上叼起了那根塑料管子，送到?？说氖诌叀Ｔ瓉硎茄鯕夤軓陌？说谋亲又谢涞降厣狭?。埃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藢⒀鯕夤苤匦虏暹M鼻孔里，這一夜，波比再也沒有吵醒他。經過醫生的精心治療，?？说牟∏橹鸩接辛司徑?。出院后，波比依然日夜守候在主人的身邊，雖然此后埃克夜里時常有美夢相伴，但愛犬波比依然是?？松凶钣辛Φ闹?。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