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還活著

路　華

鎮上有個青年叫阿海，這個人好吃懶做，高中畢業后，家里叫他學補鞋，他嫌臟；又幫他聯系到縣城，找了個掃街的臨時工，他嫌累。這樣過了幾年光景，阿海在家里什么事都不想干，呆得煩了，就跑到省城打工，可他到了省城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什么事都瞧不上眼，沒找到一件自己做得下去的工作。這天，阿海在街上晃悠，忽然靈機一動，終于想到一個自己能夠做得驚天動地的好活計。

他趕緊回到住處，找出父親的一張相片，拿著相片來到市中心廣場，找到在那里為游人畫像的老茂叔，請老茂叔把這張相片畫成一尺大小的畫像，然后在畫像下面寫上一句話：因為父親意外死亡，家庭困難，無奈輟學，請求各位叔叔阿姨大爺大媽給點幫助。

老茂叔是阿海父親的好朋友，聽了阿海的話大吃一驚，問：“你這是干什么？”

阿海朝老茂叔旁邊一個乞丐的破碗里“當”地扔了枚硬幣，說：“我想干這個！”

老茂叔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那你明天再來！”

阿海第二天興沖沖地跑過去，老茂叔沒跟阿海說那畫的事，卻指著身旁站著的一位大漢說：“他是‘好日子搬家公司的老總，答應你去他的公司干活！工資不是很高，但養活你自己肯定沒問題！你可以先做著，邊做邊找機會。”

阿海氣不打一處來，三兩句話就把那大漢打發走，又對老茂叔說：“我要是想找工作還用得著你幫？我請你畫的畫呢？”

老茂叔又把阿海打量半天，搖搖頭，說：“要不，你明天再來？”

第二天阿海又趕了過去，人還沒到就大聲嚷嚷問老茂叔畫好了沒有，老茂叔不答阿海的話，從畫夾里拿出一張本市的地圖來，阿海一看，老茂叔在地圖上用紅筆畫了很多個小圈圈，就問：“你怎么在上面畫這么多圈圈啊？”

老茂叔說：“我畫著圈圈的都是公共廁所的位置。現在省城流動人口多，好多人走在大街上，突然內急了卻找不到廁所，你拿著這張圖去幫人找廁所，幫一個人只收五毛錢。你不光會有不少收入，那些內急的人肯定還會一個勁地感謝你！這職業又新鮮又好玩，還能解決你的生活問題。怎么樣？”

阿海哭笑不得，氣得把地圖往地上一丟，說：“幫人找廁所能有多少錢？整天在大街上跑來跑去，還要盯著觀察人家是不是在找廁所，累不累啊？哪有往那兒一蹲，人家自動往碗里扔錢來得爽快？”

老茂叔聽得直搖頭，說：“那好，你明天過來拿畫吧！”

阿海再趕過去時就直接朝老茂叔要畫，老茂叔還是不答話，拿出一堆紙和筆往阿海面前一放，說：“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學畫人像吧，蹲在這里哪也不用去，一天能畫出二三十塊錢來，餓不死你！”

阿海再也忍不住了，他火冒三丈，瞪著眼對老茂叔說：“老茂叔，你哪來這么多想法？要不是你跟我爹關系好，我才不找你。你到底畫不畫？你不畫我這就走人，找另外的人畫去！”

“既然這樣，我馬上給你畫！”

老茂叔說著，拿起碳筆就畫開了，不一會兒工夫，老茂叔把一張畫好的畫遞給阿海，說：“拿去！”

阿海拿過畫一看，倒抽一口涼氣，說：“你這畫的不是我嗎？”

老茂叔微微一笑，說：“沒錯，我畫的就是你！你要我畫你爹，可你爹正在縣城里替人補鞋子，他活得好好的，你卻要我畫他的遺像，我怎么畫得出來？”

阿海說：“那你也不能畫我呀！我也活著呀，而且這么年輕，你畫我干什么？”

老茂叔說：“在我看來，你爹還活著，但你實際上已經死了！”

(題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