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份安全感

李金鵬

人活于世，總希望有份安全感，能過得平平安安，穩穩當當。可安全感來自何處？像這故事中這份買來的安全感，絕不是“安全感”，真正的安全感是社會法制提供給我們的保障……

小趙是個出租車司機。這天中午，他在一家小飯館吃過飯，付了錢剛準備走，突然被店老板一把拉住，神神秘秘地對小趙說：“兄弟，借一步說話！”

小趙好奇地問道：“什么事？”店老板朝小趙擠擠眼，笑道：“你跟我來，我給你看樣好東西！”說完硬拉著小趙就往后院走。

小趙瞪著牛眼問：“干啥啊？逼良為娼啊？我跟你說這可是違法的，你再不松手，我就報警了！”店老板趕忙堵住了小趙的嘴：“吵啥呢？什么娼啊娼的，多難聽！我也是看著兄弟你跑出租不容易，才讓你來看看，你想成啥了！”

小趙好奇地問：“那你要給我看什么好東西？”店老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跟我到后院就知道了。”小趙心想：“去就去，怕什么，我生得虎背熊腰，還怕他這個瘦老頭？”于是，他跟著店老板進了后院。

來到后院，店老板從一個不起眼的箱子里搗鼓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一層一層地打開，小趙看了不覺好笑：什么寶貝東西，還要這樣左一層右一層地包著！突然，紙包的最后一層打開了，小趙一看，嚇了一跳：天哪，黑漆漆的，一把槍啊！小趙嚇得頓時變了臉色：“大……大哥，我剛跑出租沒多久，也沒掙幾個錢……您就放過我吧！”

店老板看小趙嚇成這副熊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說：“兄弟，你這膽也太小了吧，我像謀財害命的壞人嗎？看把你嚇的，膽子比兔子還小，以后怎么在外面跑出租？所以，我才要把這好東西給你看，不瞞你說，這槍是從云南那里弄來的，絕對的真家伙。”

小趙還是有點害怕，他哆嗦著說：“大……大哥，你就放過我吧，私藏槍支是違法的啊，咱沒這個膽……”

店老板嘆了口氣說：“是，私藏槍支是違法的，可是，如今江湖多有兇險，有這家伙可以防身啊，尤其是你們出租車師傅，說不定啥時候就遇到劫道兒的，好點的，搶了錢跑了，碰上哪個亡命之徒，他是錢、命都要啊！”

店老板頓了頓又說：“就拿我這飯館來說吧，咱沒后臺，說不定哪天就有來砸我場子的，咱能咋辦？可有這家伙，咱心里就有底了，咱不拿它做歹事，但誰要欺負咱，咱也拿出來嚇唬嚇唬他！也是買份安全感嘛！”

小趙轉念一想，這話也對，跑出租確實又累又危險。

店老板似乎察覺出小趙動了念頭，又趁熱打鐵地說：“兄弟，車里有把這玩意兒，你跑出租跑到哪里，心里都有安全感啊！”說著店老板把槍遞到小趙手里。

小趙小時候玩過木頭手槍，可這時他手里拿的可是真玩意兒，他的手不禁有些哆嗦，小趙問道：“多……多少錢？”店老板咂咂嘴說：“這種槍準頭足，又耐用，黑市能賣到八千甚至一萬以上，我看你也是個實在人，就給五千吧。”

小趙有點為難了，說：“貴倒是不貴，可今天我只帶了三百來塊錢，一個跑出租的不可能帶多少錢啊，你看這……”

店老板直搖頭：“三百來塊錢？別開玩笑了。”

小趙無奈地說：“大哥，我們跑出租的也不容易，你看，能不能……再稍微便宜一點？”

店老板的腦袋搖得像只撥浪鼓：“這是最低價了，再讓我就倒賠了！”

小趙咬咬牙：“行！成交！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取錢！”

店老板比猴還精，他怕小趙耍什么花招：“你這是上哪兒取錢去，該不會是去報警吧？”小趙尷尬地笑笑說：“大哥你想哪去了，我是去車上取錢，實話告訴你吧，我背著媳婦存了五千塊錢藏在出租車里，她整天扒我的兜翻我的抽屜，我哪敢放在身上！”店老板笑了笑，他陪著小趙到車上取了錢，小趙心疼地拿出私房錢交給了店老板：“大哥，點個數吧！咱這錢可是實打實的真錢，不過，你這把槍……”店老板笑了，說：“兄弟是不放心啊！”說著他帶小趙走到后院一個籠子前，把上面的一層布掀了，里面有一只雞，店老板指指籠子：“喏，你驗驗貨。”小趙拿著槍，不解地望著店老板。店老板拍了拍小趙的肩膀：“沒事，這槍已經安了消聲器，外面不會聽到。”小趙哆哆嗦嗦把槍舉起，朝著籠子放了一槍，聽見“砰”的一聲，小趙嚇得閉上了眼睛，等他睜眼一看，籠子里的雞真的撲騰著掙扎幾番，死了。

這把槍果然是真家伙，小趙便買下了這把槍。回到家后，小趙沒敢把這事告訴老婆，他把槍小心地藏在家里的柜子里，出去跑車的時候再取出來。還別說，自從身邊有了把真家伙，小趙出去拉客人再也不怕了，忒有安全感，以前他看到幾個光頭上車還執意不拉，現在他還怕個啥？

一天傍晚，小趙正在看NBA聯賽，正看到興頭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小趙嚇了一跳。他想：是暖瓶爆了？到廚房一看，沒事！小趙正納悶，這時，兒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說：“爸爸，我把明明這個壞蛋打死了！”

兒子手里正拿著那把黑漆漆的手槍！小趙聽完嚇得差點尿了褲子，他發瘋般地跑到院里，看到隔壁家的明明果然躺在了地上……小趙的腦袋“嗡”的一聲，他想：完了完了，出了人命，而且還是用手槍，這次真栽了！

小趙抱起明明就往自己車上塞，一邊又掏出手機打電話：“120嗎？這里……”這時候，車里的明明一下爬了出來，小趙嚇了一跳，說：“明明，你……你沒事啊？”明明笑了，兒子也笑了，兒子扮了個鬼臉說：“剛才我們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呢，我當警察，剛才一槍把‘小偷給斃了！”兒子有些興奮，扯著小趙的衣角說：“爸爸，你可真壞啊，給我買了槍，還不給我，不過，讓我給翻出來了。”小趙搶過兒子手中的槍，翻出彈夾一看：少了一顆子彈！

小趙緊張地問兒子：“你打了明明一槍？扣動扳機了嗎？”兒子點點頭：“當然了，不開槍怎么能把壞蛋打死呢？”

小趙不相信，他把彈夾仔細地看了一遍，這里面的子彈紅通通的，拿出來用手掂了掂，覺得比較輕。

小趙皺起了眉頭，他沖著門外拴著的狗開了一槍，“砰”！狗“嗷”地叫了一聲，小趙從地上撿回那顆打出去的“子彈”一看，嘴都氣歪了，這顆子彈和沒發射以前一個樣！原來是把假槍。可小趙不明白了，他記得當時在飯館后院試槍時，籠子里的那只雞真的被擊中了，難不成店老板做了手腳，把真槍換了？小趙氣得不行：自己辛苦攢起來的五千塊私房錢只換來一把玩具槍！

第二天，小趙就來到那家飯館，一進門，小趙就抓住店老板的衣領說：“你敢騙老子啊，拿把玩具槍糊弄老子！”

店老板使勁推開了小趙：“咋了？誰糊弄你了？”小趙一看這家伙還不承認，心里的火更大了：“你別裝蔥！這槍是假的！我開了一槍，人家都沒哼一聲疼！”店老板把頭低下了，問：“這么說，你真的開了槍？”小趙嚷道：“廢話！要不是老子開了槍，我還被蒙在鼓里呢。”店老板嘆了口氣：“作孽啊！你還真的開槍了？開槍多危險啊，我賣出了好幾把槍，人家都沒敢開槍，你咋膽子這么大呢？不錯，這把槍確實是假的，可是它做得真啊，有幾個司機師傅買了好幾個月了，都沒找過我！雖說是把假槍，可它能當真槍用啊，放在自己身邊能給自己壯膽，你說是吧？”

小趙“呸”了一口說：“老子花了五千塊錢買了把玩具槍，老子賠大了！”這時店老板開始耍賴了，說：“錢反正是不能退給你了，怎么著這些天你也花錢買了份‘安全感吧？也值了！”

小趙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他問：“那、那天試槍的時候，我怎么真的把那只雞打倒了？”店老板“嘿嘿”一笑說：“你來之前，我在雞脖子上拉了一刀子，本來這雞就膽小，又流了不少血，你拿槍一打它，光這響聲就能把它嚇得不行，何況還是有子彈的，它這一嚇，就拼命撲騰，撲騰得血都流干了，不死還能咋地？別說你用槍打在它身上，你就是打個大噴嚏，說不定也能把它嚇得撲騰死。”小趙一聽臉都綠了，自己五千塊私房錢就這樣白白弄沒了……

(題圖、插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