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點“黃”菜

白　馳

黃老板年已五十，但風度魅力不減當年，再加上兜里的票子多，黃太太對他那是一百個不放心，生怕老公有了錢就不老實。

就拿吃飯這事來說，黃太太一向不允許老公私自請女下屬吃飯。不過，這一回情況特殊，黃老板過五十大壽，三個女下屬隨了厚禮，卻因為出差，沒能赴宴，所以黃老板事后提議單獨補請一頓，黃太太不好怎么反對，但一定要親自到場。黃老板巴不得老婆到場，省得以后耳根不清。

這天，三位年輕漂亮的女下屬，如約來到酒店的包間。黃老板先挑了幾道精致小菜，然后大大方方地請三位美女各點一道大菜。美女們扭扭捏捏，又彼此推辭起來。

黃太太這下坐不住了，其實自打三位美女進門，她就看不順眼了，心說吃飯又不是相親，何必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狐貍精似的？這會兒，見她們在老公面前搔首弄姿的，黃太太趕緊板起臉說：“我家老黃很忙，你們不要推來推去的，小心閃了細腰。叫你們點，你們只管‘老老實實地點就是了！別在乎價錢，關鍵是菜要‘干凈！”

黃太太把“老老實實”和“干凈”兩個詞的字音咬得特別重。美女們不約而同“老實”了，立刻正襟危坐；只是“干凈”的含義，一時都還有些吃不準。

黃老板微微一笑，道：“別客氣嘛，這樣吧，你們三人按年齡，從大到小，依次點吧！”

小唐年齡最大，只好倉促上陣。她腦瓜一轉，就拿定主意：黃老板愛吃雞，就點雞吧。但是據說一般的雞，肉里有激素什么的，可能不符合黃太太說的“干凈”的標準，但是野雞應該不存在這個問題吧？她一掃菜單，干脆地點了這店里的招牌菜—“野雞迎客”。

黃老板是這里的常客，吃過這道菜，笑瞇瞇地點頭說：“好！這道菜我最喜歡！野雞就是野雞，味道就是不一樣！”

小唐一聽，得意極了，可黃太太卻毛了，狠狠瞪了老公一眼，惡狠狠地說：“哼！‘野雞好什么？我一聽就惡心！現在的男人咋就這么賤啊，老是想著些不干凈的東西，小心吃出病來！”說著瞥了小唐一眼。“野雞不就長著幾根招眼的長毛嗎？扯下來，還不如土雞呢！還是換土雞吧，干凈！”

小唐長得性感，又正好長發披肩，顏色挑染得很花哨，她聽出了黃太太的弦外之音，臉刷地紅了。

黃老板一陣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土雞就土雞吧。小田，你繼續！”

小田的心突突直跳，緊張萬分。這黃太太也太敏感了！葷菜那方面她是不敢再想了，風險太大，比如點“鴨”什么的，搞不好又會觸動黃太太的神經，讓自己下不了臺。干脆換個角度點素菜，聽同事說，黃老板酷愛這里的一道特色菜 “老漢饅頭”，菜名既樸實又“干凈”，就點這道菜！

“菜名可以，”黃太太認可道，“不過，這道菜我還沒吃過，不曉得咋樣？”

“挺好，挺好的！其實就是白面大饃！”黃老板見太太情緒正常，松了口氣，趕緊賣力地比劃起來，“塊頭這么大，白白軟軟的，可熱乎了！這道菜最特別的地方，是它的饃餡！饃餡里裝著特制的奶酪，吸一口，味道那個香甜啊！再吸一口，那真是……”

黃太太再也聽不下去了，氣得臉都白了：“你個老流氓，‘吸你個頭！要是再吸下去，你怕要返老還童了！什么‘老漢饅頭，我看應該叫‘老不正經！整天惦記著吃這玩意，不花心才怪！換！換薄皮煎餅！”

小田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心里那個悔啊。這黃太太的想象力真是太可怕了，居然由這道菜，聯想到了女人胸部！

不過也難怪黃太太多心，她自己胸前是一馬平川，而那小田又恰好豐滿有致，黃太太想這兩人不是成心恥笑我嗎？

黃老板沒想到點菜點出了這么大的麻煩，臉上火辣辣的，忍氣吞聲地打圓場：“好，好，這里的煎餅也很不錯！小張，最后該，該你了。”

小張渾身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看菜譜了，隨便點一道吧。就點第六頁第六道，六六大順，圖個吉利。”小張最小，也最機靈，她盤算著：即使倒霉碰上什么不“干凈”的菜，黃太太也不該怪我吧？

黃老板翻開菜譜那一頁一看，呵，原來是清蒸小雜魚！他想，老婆一向喜歡吃魚，菜名也很“安全”，便長長地吁了口氣，蹦到嗓子眼里的心總算回到了肚子里。

黃老板哈哈大笑，討好地向太太夸贊說：“真是無心插柳柳成陰啊，這小張的運氣還真不錯！要說這道清蒸小雜魚，那可是酒店里的‘一絕哩！絕對地道的野生小雜魚，鮮美可口極了！”黃老板叫來服務生，特意叮囑道：“告訴你們老板，這小雜魚我不要大的，給我挑小的，我喜歡小的，越小越好，越小才越有味道！”

話音沒落，只見膀大腰圓的黃太太“噌”地站起來，拍了一下桌子，左手叉腰，伸出右手，像握著一把手槍，點著黃老板的鼻子吼道：“好個屁！姓黃的，你那點花花腸子，老娘一清二楚！小雜魚，不就是‘小嗎，不就是年輕一點嗎？還‘越小越好呢！嫌棄老娘老了，想老牛吃嫩草了啊？呸呸呸！瞧你姓黃的什么德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喜歡的菜，道道都這么‘黃！成心想氣死老娘，好換小的啊？做你的白日夢！你要是再敢動歪心思，看老娘我一槍不崩了你！”

黃太太的“槍”還沒響，黃老板身子晃了晃，像中了彈一樣，“撲通”倒在了餐桌底下。

咳，黃老板的高血壓病犯了！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