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韌的戰斗”考驗金山

這是非常艱難的取舍，需要的不僅是高超的平衡術，還有決策者的意志是否足夠堅韌，以及市場上我們這些消費者給出的信號

10月9日上午，中國最被寄予厚望的軟件企業金山軟件(3888.HK)在香港聯合交易所上市，開盤價3.9港元，融資額約6.261億港元。開盤后金山股價即不斷上漲，當日停盤時報收5港元，上漲38.89%。苦等8年后的成功上市，讓金山的430名程序員一夜成為百萬富翁，其中董事長求伯君身價8億港元，CEO雷軍的身價也達到3.5億港元。

說擁有19年歷史和1600多名員工的金山是中國最被寄予厚望的軟件企業，用友、金蝶、東軟等或許會有些不服氣，但如果我們回憶起金山以螳臂擋車的勇氣開發辦公軟件WPS，與在全世界都形成事實壟斷的微軟Office抗衡，回憶起10年前求伯君寧肯賣掉自己的別墅，也誓不向強大無匹的微軟低頭，我們必須承認，金山就是中文軟件里的脊梁，沒有偏執狂求伯君和拼命三郎雷軍，沒有一日日寫通用軟件核心源代碼的程序員，中國企業就永遠只能沿著別人指定的技術路線和被鎖定的開發平臺，做些應用軟件的外包生意。是金山保留了中文軟件的核心技術平臺薪火相傳，一代代產品如楔子一樣深深扎在微軟雄霸天下的野心之上，給中國電腦用戶以廉價而實用的選擇空間。金山軟件的英文名字叫Kingsoft，正如周星馳的《喜劇之王》飽含執著追求者的淚水一樣，這個“軟件之王”經歷了10多年孤軍奮戰，中間幾乎破產，卻從未放棄自己堅守的事業夢想，努力，奮斗，是值得尊重和致敬的勇士。

魯迅先生說，“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勇士必須學會“韌的戰斗”。這韌，于我理解，一是堅韌，二是柔韌。堅韌是指堅守自己的信念不動搖，柔韌是指善于揚長避短達致自己的目標。2005年9月，金山軟件公司正式發布經過源代碼重寫的WPS Office 2005，本刊第一時間在編輯部所有電腦上安裝了WPS Office 2005，并刊登了一篇題為《我們為什么要用WPS》的社論。該文指出，從理性判斷來說，金山要想靠WPS成功，或者WPS戰勝微軟的Office幾乎不可能成功，因為按照經濟學上的“網絡外部性”，消費某產品的用戶，隨著消費該產品的用戶數增加而獲得更多的效用。微軟的系統是最普及的計算機操作系統，所以購買新電腦的消費者最可能采用微軟視窗，以便能與最大的人群進行數據轉換和交流；而為了享有更大的用戶基礎，更多的軟件商傾向于開發基于微軟視窗平臺上的應用軟件。因此，當一種技術產生對競爭對手的優勢后，這種優勢會迅速放大，強者愈強，而弱者會迅速喪失生存機會。微軟Office之于WPS，就是這樣的強者與弱者。但盡管如此，本刊仍然號召“讓微軟看看我們的非理性選擇吧”，因為使用WPS，雖然多增加了幾秒鐘進行文件轉換的麻煩，但每多一名中國人使用WPS，就多一份打破微軟技術鎖定的力量。

兩年后的今天，根據計世資訊2007年8月的統計數據，在中國企業級市場，微軟的Office的使用率高達96%，而金山WPS僅為16%。顯然，能讓金山2004—2006年分別獲得380萬元、3570萬元、9950萬元人民幣利潤，成功上市并獲得99倍超額認購的，不是WPS，而是它先知后覺的網絡游戲。據金山招股書顯示，2004年WPS、金山毒霸和金山詞霸軟件業務占金山總體收入47.3%，網絡游戲占52％。到2006年，軟件業務占金山總體收入31.1％，網絡游戲占68.1％。而隨著《春秋Q傳》等游戲的強勢上市，網游收入的比重無疑還將進一步飆升。在融資安排上，金山將動用約1.915億港元用作招聘畢業生及資深研究人員組建研發團隊，“以拓展金山在娛樂及應用軟件方面的研發能力”，1.304億港元進行戰略性收購及合資運營項目，1.059億港元用于提升基礎設施建設，包括為網絡游戲產品增加新的服務器、對收費系統以及網絡分銷平臺進行升級，0.856億港元用于在海外市場的擴張，包括海外網游運營商股權投資。

很顯然，形勢逼人強，為了實現上市融資，迎合投資者的要求，金山必須將更多人力和財力傾斜到網絡游戲上。這是可以理解的，盡管求伯君、雷軍等高管一再強調絕不會放松在辦公、安全等軟件領域的努力，甚至指出隨著盜版問題的好轉，金山在軟件市場的潛在商機將會大得驚人，“收入甚至超過網游”，但很多評論家都認為，投資者因網游而接納追捧金山，金山就必須在投資者利益最大化的訴求下制定自己的戰略規劃——哪怕它上市是為了獲得壯大軟件業務的資源。

這是擺在求伯君、雷軍以及所有關心中國軟件產業的人面前的一個悖論。要與微軟戰斗，就必須保證自己先活著，必須上市融資，而要活著、要拿到投資者的錢，又必須淡化軟件、強化網游。因為投資者是理性的。

堅韌了10多年后，終于依靠柔韌看到了一絲成功希望，當年的堅韌還會保持嗎？這是非常艱難的取舍，需要的不僅是高超的平衡術，還有決策者的意志，以及市場上我們這些消費者給出的信號。希望今天的求伯君能夠牢記當年24歲的自己孤身南下，在深圳蔡屋圍酒店501房間經年累月足不出戶，累出三次重病后寫出WPS 1.0的經歷，也希望有更多的消費者告訴市場: 我們需要W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