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阿壩縣,不去蓮寶葉則,不去花湖。
只是到處閑逛,就能感受到那濃濃的藏地風情和淳樸的民風,
還有如傳說中香巴拉那般美麗的景致。
“阿壩”在藏語里的意思是“阿里人居住的地方”。據說唐太宗貞觀年間,吐蕃王松贊干布以武力進攻松潘,占領松州以西地區后,把吐蕃腹地阿里帶的居民遷至此地。走進阿壩縣就感覺到它的富庶,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縣城里更有一種小城市特有的溫暖與閑適,來往的人群身穿色彩艷麗的藏族服飾,臉上洋溢著友善的笑容,目光駐足便會聽到一聲親切的“扎西德勒”,濃郁的藏族風情和淳樸民風灑落一地,比起西藏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住的是一家藏式旅館。房間的門上掛著那種小時候最容易被撬開的彈簧鎖,銹跡斑斑的像是好久沒用過似的,心想該不是這房間老沒人住吧。安置好行李,想出門買些水果好補充一下一路上缺乏的維生素,便喊小妹上來幫忙把鎖頭打開好鎖門,小妹在樓下笑嘻嘻地應道:“關上就好了,這里很安全的。”兩朵紅撲撲的高原紅在純樸的臉上盛開得像山花一樣燦爛,我望了望屋里價格昂貴的攝影器材,正在發愣,一個住在隔壁來過數次阿壩的同伴走出來說,“不怕的,我也要出去。”說完關上門就走了。我嘟噥著把房門關上走下樓,心想這樣行嗎?忐忑不安地搭了個三輪車去市場,心里惦著房間那些寶貝,連市場是啥樣也沒瞧清楚,隨便買了幾個番茄就往回跑了。
回到旅館,一口氣跑上房間推開門,發現里面一切都還在,舒了一口氣,心想這里還真安全,怪不得連鎖頭都生銹了。洗了一個番茄,搬張凳子坐在走廊上慢慢啃了起來,午后的陽光慵懶地灑在樓道上,一只藏狗臥在樹下打盹,唧唧的蟬鳴聲將院子襯托得愈發寂靜,人也被喚得迷糊起來了。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小妹嬉戲的聲音,夾雜著清亮高亢的藏歌,悠悠揚揚地穿透了正午的倦怠,寂寥的院子頓時如潑上了一層明媚的色彩般快樂清新地渲染開來。

格爾登寺是阿壩洲最大的格魯派寺院。汽車還沒駛近寺院,遠遠地就看見了寺中那個著名的白塔高高地聳立在藍天白云之下,金頂折射著陽光,閃耀著莊嚴神秘的氣象。
走近寺廟,幾個約摸六七歲的小喇嘛坐在門口辯經,小小的身子裹在同式樣的紅袍子里,興起時手掌打得啪啪直響,有一個還拖著長長的鼻涕。看我們手里拿著相機,光溜溜的小腦門一股腦地擠了上來,爭先恐后搶著要拍照。用數碼相機對他們狂拍一輪,機靈調皮的神情可愛得要死。拍完放給他們看,小喇嘛一邊看一邊笑,看見張拖著鼻涕的大特寫時更是驚天動地地哄笑起來,嘰嘰喳喳地用藏語指著“鼻涕蟲”不知在說什么。
收起相機,跟隨轉經的人群一同前行。寺院四周的轉經道長數公里,有5000余個轉經筒。經筒足有半人高,繪著鮮艷的色彩,藏民們嘴里念著六字真言走過,絢麗的經筒在深邃的長廊中被撥動得個連著一個快速旋轉,發出吱呀的聲響,在一片低低的誦經聲中讓人仿佛走進了一條時光隧道似的眩暈。
遇到一個從成都回家鄉轉經的藏族大媽,小孫女乖巧地跟在身后,嘴里吮著棒棒糖。大媽說她隨子女搬到成都去住了,每年暑假都會帶著孫女回格爾登寺轉經,“這里是最氣派的!”老阿媽豎起大拇指驕傲地說。聽說我過兩天要去成都乘飛機回家,她馬上把家里的電話和地址都告訴我,一再叮囑我到時一定要去她家玩。看著大媽溢滿熱情的笑臉,明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也不由得吶吶地應著,心里一陣發窘。
一邊走一邊學藏民那樣撥著轉經筒,才發現這里的經筒挺沉的,還沒轉上一會兒手就酸得不行了,還開始喘起大氣。后來我幾乎要小跑才跟得上大媽的步伐,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大媽爽朗地哈哈大笑說:“習慣就好。”望著那仿佛沒有盡頭長長的轉經道心虛得要死,只好停下來。
離開轉經道,走進寺院閑逛,寺內的回廊上繪滿了大幅壁畫,傳說中的故事如畫卷般——鋪陳,藏民族總喜歡以這種獨特的方式來延續流傳古老的往事。寺內的護法神殿是不準女人進去的,在藏區許多寺廟都有這樣的禁忌。
走累了,坐在大經堂高處的走廊上休息,看見遠處一些藏民和喇嘛三五成群地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悠閑地聊著天,有的嘴里還叼著根狗尾巴草,一曬就是大半天,好像曬太陽就是一天中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副優哉游哉的模樣讓我們這些終日在鋼筋水泥里奔波的都市人眨巴著眼晴直羨慕。
日落時分,我們離開格爾登寺,寺外那條小河被夕陽映照得波光粼粼,早晨在寺門口辯經的幾個小喇嘛脫光衣服在河里戲水,嘻嘻哈哈打鬧著。汽車駛過,光溜溜的小身子在清亮的河面上仿若剪影一般漸行漸遠。
黎明時分,我們來到了縣城后的山坡上拍攝日出。阿壩腹地群山起伏,河谷開闊,日出和日落時,獨其特色的民居在霞光和霧靄中宛若仙境,簡直是攝影人創作的天堂。
微弱的天光中,阿壩草原如沉睡千年女子的胴體一般延綿起伏,沉寂而溫柔。架好機器,坐在草地上等待。
東方漸白,霧嵐如輕紗慢慢濡染開來,金黃柔和的光線瀉滿山巒大地,蓮迤青翠的草甸,錯落有致的民居在霞光中勾勒出優美的線條,美得讓人窒息。沉寂的大地也仿佛蘇醒了,炊煙起了,羊群也零零星星走上山坡,一派遠離煩囂的草原氣息讓我們興奮不已。山頭上快門聲此起彼伏,一小會的光景就報廢了不少膠卷。
八點多,光線漸漸平了,收拾好相機在草甸上閑逛。一個人越走越遠,心里竟然沒有一絲害怕,感覺很寧靜。走累了躺下來,天空澄藍明澈,朵朵白云在云卷云舒間變幻著優美的姿態,還有百靈鳥在空中鳴唱,煦風搖曳著花香撲面而來,那種愜意不禁讓人倏地松弛下來,悠然得竟睡著了。
恍惚間,好像有人在耳邊唱歌,睜開眼睛一看,一個藏族少年坐在不遠處唱著牧歌,一匹深棕色的駿馬在身旁閑閑地吃著草。我坐起來望著他笑,他居然舉起一朵野花用蹩腳的漢語對著我說:“姑娘像花兒一樣美麗。”我暈!望望四周沒人呀,是對我說嗎?可是自己明明是一幅蓬頭垢面的模樣呀,早上為了趕日出臉都沒洗呢少年輪廓分明,披著一頭卷發,居然還是個帥哥!我臉刷地紅了,走上前和他聊天,才發現他不會漢語,指手畫腳說了半天,總是聳著肩攤開雙手一副聽不明白的模樣,表情像老外似的夸張,突然間又蹦出一句:“姑娘像花兒一樣美麗。”我忽然間明白了,轟地大笑起來,原來他只會這一句漢語呀,害得裴表錯情,真不知是哪個該死的家伙教他的,還不知讓多少人想入非非過呢。越想越好笑,干脆躺在地上大笑起來,笑夠了,站起來說了聲同樣蹩腳的“卡里沛”(再見),擺擺手走下山。
走下山頭,風中又傳來牧歌,熟悉的調子曠遠悠長,訴說著草原上古老的愛情故事。回頭望去藏族少年騎著馬緩緩走向另一個山頭,長長的卷發在風中飛揚,我揮著手大聲喊道:“再見啦!”聲音瞬間湮沒在大風里。呆立在風中,看著少年的身影越走越遠,翻過一個山頭就消失在天邊,可是歌聲還在,在草梢上,在云層問。那種蒼涼優美的意境竟不知不覺讓心底涌起了一片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