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邊到暹粒,這趟全程只有40多分鐘的短途飛行,其中大約有20多分鐘,飛機都是在洞里薩湖的上方穿梭翱翔。透過麥道DC-9的玻璃窗,我看見它形如葫蘆,東西窄、南北長。亞熱帶的驕陽下,湖面波光似平靜的鏡面點點閃輝,猶如鑲嵌在大地上的一塊巨大翡翠。
大湖底住著七頭蛇神
在高棉文中,洞里薩湖意為“大湖”。關于此湖有個流傳久遠的傳說,相傳在湖底住著一尊NAGA七頭蛇神。有一天,蛇神的女兒要嫁給印度王子,但苦于沒有嫁妝,心急如焚,七頭蛇神便大嘴一張,把所有的湖水給吸干了,轉眼間,在河床上變出了一大塊肥沃的土地,成為女兒主要的嫁妝。從此,NAGA蛇神一直駐守此湖,平時任憑湖水高漲,每年11月至次年4月,他便張開大嘴,用力吸盡湖水。
這“一呼一吸”帶來的變化與影響是有趣的,當雨季水漲時,湖畔碼頭離暹粒市區只有區區9公里長可旱季一來,湖面急遽縮小,碼頭離市區的距離又拉伸成為17公里遠。當天下午,我坐上了從暹粒到洞里薩湖的旅游專車。汽車就在這塵土飛揚的17公里黃泥土路上顛簸搖晃,柬埔寨方面配的華裔導游小何半開玩笑般介紹說,這條路當地人叫“馬沙雞路”,“馬沙雞”在東南亞地醫意為“按摩”。
一個多小時后,我站在了洞里薩湖畔,眼前是一片簡陋而貧困的景象,近乎原始的黑乎乎的吊腳茅草屋,一大堆報廢的木船橫七豎八堆放在岸邊,衣衫襤褸的兒童成群結隊四處伸手向游客乞討,股股魚腥味隨風襲來。但是,他們的臉上似乎并沒有哀傷。
仲克烈利的“吉普賽人”
機動船開行在沉靜的水面上,我耳邊除了馬達的轟鳴聲外,只有風聲與水聲的交響,水上人家一棟棟的破爛的竹房或茅房在我身邊——沿過,學校、餐廳、雜貨店、警察局、診所,甚至還有問頂著十字架的基督教堂。這些功能齊備的建筑物,在波浪中竭力保持沉穩與寧靜。水上人家似乎早已習慣自然地進行自己的活動,刷地、洗澡、理發、修船等等,猶如看不見外來者的注視。一些飄浮的豬籠子緊挨著人們住的竹房子,幾只肥頭大耳的豬正你拱我攘,隨著水波的晃動哼哼唧唧、搖頭擺尾。幼小的兒童成群結隊在水中嬉戲玩耍,全然不顧四處用英語、柬語書寫的紅色警告標志:“小心鱷魚!”

這就是我到訪的仲克烈村,一個主要由柬埔寨人與越南人混居的村落。“這個村子有500多只漂在水上的船房,居住的全是越南難民,人數約有4000多人,柬埔寨有8000多人,他們大多定居于陸地上。”通過翻譯,大茍邊開船邊想了好一會兒,才為我拼湊出這個國際村落人口分布的大概。我知道,這些漂在水面的房屋,下面全都綁著竹子,想要固定的時候就拋下錨,想走了,就拉起錨,隨波而去。所以,在當地,所謂的村子其實只是一個方便的稱呼,實際上沒有任何行政上或者宗族上的約束。在任何聚居地,隨時有船家加入,也有船家離開,自由來去。村子本就是漂泊的。一戶人家,甚至幾十戶人家,一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一個時候又在那個地方,而一切,全取決于洞里薩湖水位的高低。
“難民”,不過是我們給予的稱謂。看上去,他們更像水上的吉普賽人隨興漂泊,依然快樂。
永遠像浮萍生活下去
長年以來,仲克烈村漂浮在水上的越南難民都集體以捕魚為生。每天凌晨,仲克烈村湖畔是固定的魚肉交易集市,一公斤魚,上好的,如珍貴而肥美的鯰魚,售價2萬瑞爾,普通的品種,售價8千瑞爾一公斤。對于這些越南難民而言,魚就是他們全家賴以生存的口糧。
“1999年,這里游人開始多了,我就不打漁了。每天開機動游覽船,一天來回跑四趟。”大茍如是簡述自己由一名獵食者成為商人的經過。我問他一個月的收入有多少,他回答不知道“我的旅游收入一個月結算一次,每次去暹粒市的旅游結算中心領取。到了那里,才知道這個月收入有多少。”我們的船開到湖中心便打住了。水上民舍已慢慢變成了身后水面上的幾個小小的墨點。四周,除了水,還是水了。浩瀚水波中,只見幾只小船拼命向我們劃了過來,到了百米近處,有一兩只小船放下好幾個圓圓的木盆,每個里面坐著一小孩,手持木條為槳,熟練而滑稽地劃動著朝我們飛速而來。孩子們靠近船體,一只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高高伸起,這是一群乞討的兒童。據導游講,對于大多數水上人家而言,除了漁業,乞討便是家庭主要的收入。
黃昏,洞里薩湖終于回歸溫馨了。夕陽映紅了半邊天,出外一天捕魚的人們回來,準備夜漁的人又要出航了,仲克烈村小小的水道顯得分外繁忙。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晚飯了,陣陣炊煙升起在空曠的洞里薩湖面上,女人們呼喚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幾戶人家的船艙里透出電視機的熒光,而更多的水上人家搖曳的只是暗淡的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