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1日,由于遭遇惡劣的暴風雪天氣,一支由8名韓國隊員組成的自助式登山隊被困新疆的慕士塔格山中。其中,隊長崔江勇在登頂過程中下落不明,3名隊員也已完全無法行動。就在這生死關頭,一場自發的、發生在海拔7100米高度的、為時30小時的國際大營救拉開了序幕……
“攀登這樣的‘傻山’不需要拉練!”
崔江勇他們全都來自韓國最大的、名為“綠色朋友”的綠色環保組織。雖然他們此行登山完全屬于自發行為,但還是引起了身邊同事及親友、家人的強烈關注與支持。出于一個總聯絡官的職責,鄒江建議他們還是先從BC(大本營)到C1(1號營地)進行兩次適應性拉練,然后再登山。
崔江勇當然知道鄒江是出于一番好意,但他還是覺得他過于謹慎小心了。于是他拍著胸脯對鄒江說:“來之前,我們已經對慕士塔格山進行了詳細的分析,攀登這樣的‘傻山’(不需要登山技術的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拉練!”
可是由于缺乏登山經驗,初次攀登高山的陸戰隊員趙勇俊和副隊長金成勛的身體先后出現極度不適,只好留在了C1和C2營地,崔江勇帶著其余的3名隊員向設在海拔6900高度的C3營地繼續進發。隨著慕士塔格海拔高度的不斷遞增,崔江勇和他的三名隊員們也不同程度地出現了嘔吐和腹瀉等高山反應。
等到C3營地休息的時候,隊員們的反應更加強烈了。尤其是女隊員阮知恩和幾乎從沒有登山經驗的李鐘赫,完全被腹瀉和其他高山反應癥狀折磨得死去活來。
隊長在暴風雪中失蹤
在3號營地休整了2天,阮知恩和李鐘赫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相反還更加嚴重了??紤]到簽證就要到期,崔江勇只好冒險作出決定,即使自己不能帶領回全班人馬登頂,他個人也要代表全隊登頂慕士塔格。
凡具有一定登山經驗的人都知道:登頂的最好時機是在夜晚。可不知什么原因,7月11日這天,崔江勇和鄭泰明兩人睡到上午12點才起身,或許是感覺到外面的太陽不錯,崔江勇只穿了防風抓絨衣就和鄭泰明向山頂出發了。終于上到了海拔7000米的高度,一名美國登山隊員登頂后正向下返回,看到崔江勇這么晚才開始登頂,于是用英語大聲對崔江勇說:“不要再往上走了,冰山之父‘打烊’的時候已經到了!”
“如果今天還不能登頂的話,他和隊員們又將有什么臉面去見國內的親友和同事呢?”崔江勇狠狠心繼續向山頂進發。這樣向上走不久,剛才還和顏悅色的天空驟然變了臉,暴風雪順著山坡野獸一般傾瀉下來。崔江勇難以抑止地哆嗦著,在崔江勇身下積雪已經漫過了膝蓋,有些較深的地方甚至沒到了他的大腿根部。崔江勇機械地向前挪動著,他身后的鄭泰明雖然穿著羽絨衣,但還是感到刺骨的寒冷。
天空更加昏暗,就連雪坡上那只有50米間隔的路旗也無法看見了。鄭泰明不敢向前硬闖,蜷縮著身子蹲下來,等能夠看到前面的路旗后才又起身繼續向前挪行。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鄭泰明終于登上了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平臺,強忍內心極度的恐懼找了一圈,可始終也沒有找到隊長崔江勇的影子。他想,崔江勇一直走在自己前頭,沒準這時他已經下山了。于是,鄭泰明又開始挪兩步,蹲一陣地往山下挪。
終于挪回了C3營地,崔江勇卻沒有回來。鄭泰明和隊友意識到,隊長一定是出事了??墒?,外面的天氣狀況越來越惡劣,雖然眾人心里都非常焦急,但也只好第二天再想辦法去找隊長。
禍不單行,當天晚上鄭泰明也倒下了,等到12日清晨已基本處于昏迷狀態。阮知恩完全被鄭泰明的情況嚇到了,她和鄭泰明原定登頂回國后就結婚的,可如今未婚夫卻是滿嘴燎泡不省人事,再看看身邊隊員們一個個相繼倒下,就連他們的主心骨崔江勇隊長也下落不明。阮知恩整個人已經完全地陷入悲傷和恐懼的絕望情緒當中,除了哭她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sos,我們需要救助!
絕望的情緒同樣籠罩著李鐘赫,但他的思維和判斷能力還沒有完全喪失。由于所有的通訊設備早就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李鐘赫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其他國家登山隊員的身上,希望他們能把求救的紙條帶回大本營去。李鐘赫寫好紙條剛出帳篷就看到正準備返回大本營的美國登山隊員,李鐘赫忙上前叫住他,并把求救的紙條塞到了他手里,嘴里還遍遍地重復著:“sos”美國隊員一下明白了李鐘赫的意思,他先是進到帳篷里看望了鄭泰明和阮知恩,又跑去附近其他登山隊的帳篷,把韓國登山隊員病倒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一聽說有人病倒,c3曹地好幾個國家的登山隊員紛紛過來看望,瑞士隊的一名隊員原本準備次日登頂的,他想都沒想就把自己身上唯一的一支價格昂貴的高山救命針注射到了鄭泰明體內。而俄羅斯隊員和另外一名美國隊員看到天氣略好轉一些,便立刻奔赴7000米以上的地區搜尋失蹤的韓國隊隊長崔江勇??捎捎谔鞖馔蝗粣夯?,他們只上到7200米的高度就下山了。下午,看到天氣有些好轉,兩人再次上山尋找。就這樣,這兩名“洋雷鋒”在沒有任何登山隊敢貿然登頂的情況下,不顧生命安危來來回回地上了3次山,而最高一次搜索到了海拔7400米的高度。
下山送信的美國隊員,由于著急趕路才到c2營地就病倒了。但一聽說有一支新加坡隊準備返回大本營,他便強打精神找到這群新加坡隊員,并把韓國隊的求救紙條交給他們。新加坡登山隊的登山隊員接到紙條后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馬不停蹄地往大本營趕。7月14日下午15時,新加坡登山隊員終于趕到了大本營,連身上的大包都沒顧上卸就直奔鄒江的帳篷。
一聽說是韓國隊的紙條,鄒江趕緊聯系了已被從c2營地救回的韓國登山隊副隊長金成勛,以及新疆登山協會中國登山隊隊長楊春風。為了協助韓國登山隊進行搜救工作,楊隊長在明知此行將會嚴重影響到中國登山隊登山進程的情況下,還是毅然決然地作出決定-抽調兩名中國登山隊專門從西藏聘請的高山制作人員組成緊急搜救組,立刻趕赴c3營地搜救4名被困韓國登山隊員。由于天氣情況極為惡劣,兩個搜救人員直到15日才抵達c3營地,到達時他們發現:四名韓國登山隊員中已有一人失蹤,剩下的三人因長時間被困高山,已完全處于昏迷狀態。
7000米雪線上用生命援救陌生人
在常人的想象中,搜救遇險登山隊員不過是一背一抬的事情,但實際卻非如此。由于高山地勢極為復雜,有些山脊只能勉強通過一個人,尤其是有些雪坡幾乎是垂直的,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背抬人下雪坡了,就是他們自己單槍匹馬下山也會很吃力。通常情況下,搜救人員在高山上運送遇險人員時都是將需救人員裝入睡袋,而后將防潮墊捆綁在睡袋的外面,最后,拉著捆綁遇險人的繩子將他們一路拖拉著前進。
就在兩名搜救人員為運送三名韓國登山隊員犯愁時,之前幫助過韓國隊的4名外國登山隊員毅然決定:幫助中國搜救人員將遇險的韓國登山隊員運送下山。他們作出這樣的決定不僅僅意味著要為了救助素不相識的韓國人放棄難得的登頂機會,還意味著他們可能會為此付出寶貴的生命。沒有一句豪言壯語,也沒有一點的勉強和為難,4名不同國籍的登山隊員與中國的搜救人員兩人一組,手拖肩拉著三名素不相識的韓國登山隊員,踏上了下山的路。
拖著一個人走在海拔6900米的高山上,尤其是他們的腳上還穿著5~6公斤的高山靴和踏雪板,加之天又下了大雪,踏雪板每踏下去都要下陷20多公分,往上提腳的時候又會帶上很多的雪,加上高山靴和踏雪板本身重量,每走一步,大家的心臟就像快要跳出喉嚨。走了不久,慕士塔格就又改變了面孔,漫天的暴風雪仿佛要將救援者和三名韓國隊員生吞活咽了似的。
對于這6名救援者來說攀登漫長的大雪坡都要簡單得多,因為他們只要手拉肩拖地拽著韓國隊員一步步向上拖就可以了。但在穿越冰裂縫的時候,他們就必須要嚴格按照路旗行走,否則他們與三名韓國隊員都將會掉進幾步外的冰縫中粉身碎骨。尤其是,遇上幾乎垂直的冰墻,6名救援者要先把昏迷的韓國隊員斜豎在冰墻下,而后再爬上冰墻,一點點地把他們向上拽。
由于擔心手套打滑會將韓國隊員摔下冰墻,他們只能把繩頭拴在自己腰間,然后拉著繩子往自己的胳膊上纏。繩子一圈圈緊緊纏在他們的胳膊,使得他們的胳膊開始時好像要斷裂般的劇痛,又麻又冷幾乎失去知覺??删退氵@樣,他們依舊沒有一個人撒開繩子,因為他們明白,在自己的身下正拽著一個生命,而這個生命的失去或是繼續,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手套磨破了,鮮血染紅了他們手中的繩子,就連羽絨服里的羽絨也順著磨破的雙肩散出來,與風雪一起在空中飛舞著。勒在他們肩膀上繩子,就像被鈍刀子宰割一樣的痛,此時的6名救援者什么都不去想,他們拼命地咬著滿是燎泡的嘴唇,一步步地向著c2營地前進。
救援終于成功,他們卻匆匆走了
經歷了千辛萬苦,6名救援者肩拉手拽地把三名韓國登山隊員運送到了c2營地,并與鄒江組織的10名柯爾克孜族牧民將三名韓國隊員救回了大本營。到達大本營之后,兩名瑞士隊員顧不上自己已被磨破的雙手,再次為三名韓國隊員做了體檢,并把體檢結果以及他們之前曾為鄭泰明注射的高山救命針劑作了詳細的記錄,以便喀什人民醫院方面能夠更加及時有效地對韓國登山隊員進行搶救。而那位細心的俄羅斯登山隊員,他為了給鄒江他們提供搜救崔江勇的第一手資料,還將自己與美國隊員曾經搜索過的路線畫了一個詳細的地圖。
就這樣,整整30個小時的國際大營救終于在16日凌晨12時畫上了句號。三名韓國隊員也被及時地送到喀什市人民醫院接受治療。除腳底輕微凍傷外,三名韓國登山隊員已基本完全康復。然而,這4名舍己救人的“洋雷鋒”卻連姓名都沒有留下,就匆匆地下山回國了。
2007年7月20日,韓國駐我國大使館領事崔勇吉致函中國國家體育總局,對中方積極搜救韓國登山隊員的行為,正式向新疆登山協會和所有中方搜救人員深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