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畫家張恩利選擇上海作為他的根據地,工作室在著名的莫干山路50號。三年前作為國內唯一的藝術家他簽約了HAUSER WIRTH畫廊。這是國際上最有影響力的畫廊第一次與中國藝術家簽約。近年來他取得的藝術成就令世界注目,成為當今畫壇的重量級人物。
“這是誰抽過的煙,他現在在哪里?這盒子里曾經裝過什么,這房子曾經有著怎么樣的主人,經過了多少年的滄桑?而整個城市,甚至你的軀體,又何嘗不是個容器?從不同的角度看。它們就是不同的東西。我并沒有把情緒放在里面,你感覺到悲傷,那么這個悲傷是你自己的。你感覺到力量,那其實這個力量也是你自己的。”
初見
做足了準備,按照約定地點,進了莫干山路50號的門。這個現在已經是上海藝術時尚地標之一的地方,繁華得不似從前。而從前,這個舊倉庫迎來了的第一批客人中,就有張恩利。隨后,越來越多的藝術家和藝術商人把自己的工作室或畫廊設在了這里,密密麻麻的工作室標牌,成了一景。門口有了咖啡館、酒吧,晚上有了時尚發布會,幾乎日日都有展覽……而張恩利的工作室,就在這個地方的最深處,沒有標牌,沒有聲音,門終日緊閉。
找了好一會,終于在一個有著斑駁歲月印記的樓梯上,發現了這個巨大的工作室。厚重的鐵門生著銹。用力敲打,門開了,張恩利微笑著迎接。黑衣、黑褲、黑鞋,花白的胡子,保養良好的臉。他的偌大的工作室,簡單得出人意料。墻上隨意靠著作品,中間一張不大的桌子上,放著雜志、畫冊和杯子,幾把繞著它的舊椅子。角落里堆著各色的顏料罐,散發出的味道告訴了你這個工作室的性質。

張恩利始終微笑著,不緊不慢的語速讓人舒服。感覺沉穩卻又帶有幾分羞澀。一開始便與我聊畫。拿出他的畫冊送給我,我問什么他便直直地回答,全無一個42歲的男人身在江湖的世故和老練,是一個溫和的有著強烈書卷氣的男人,一襲黑衣在這樣龐大的舊倉庫里顯得纖塵不染。很喜歡他的裝束,簡單卻有品質。攝影師拍照的時候,他會提出讓人眼睛一亮的創意,自己便也開心起來,很用心地演出著,“這樣好哇?要么這樣!”仿佛變成了一個大男孩。
容器
四周的畫,幾乎全是各色容器。有箱子,有塑料垃圾桶。他的畫冊的封面,是一個人抱著一幅畫著牛皮紙箱的畫。下面有七個字——人性的,太人性的(Human,All-Too-Human)。這是尼采的書名。這本書的副標題是:一本獻給自由精靈的書。我問他是不是自由與容器的關系,他說應該不是吧,而是尼采的這本書,對他的影響非常大,但是,跟他的畫并沒有直接的關系,而是影響深遠。從早期的90年代畫的人物,到現在畫的靜物,他的作品一直受到國內外藝術評論家的很大關注。不管他畫的是人還是靜物,讀者都可以感受到靜靜的畫面散發出的強大能量和生命力。“一開始我畫的人物和靜物都有,畫人物反而多些。后來發現靜物表述的范圍更大。如果是一個杯子或一間房子。你靜靜地看它們,你會發現它們有很大的容量。這些物體本身就有自己的語言,它只要呆在那兒就可以。于是,我漸漸地就轉向畫靜物。我喜歡把這些靜物統稱為容器。”
的確,張恩利先前畫的人物,有著很深的社會意識。比如“快餐”,比如“吃”,你能感覺到他的情緒。而漸漸地,他的“頭發”系列,就已經是靜物的畫法了,你能感覺出畫面中這個人的“靜物性”。最后,他的“空房間”和“容器”系列,就直接把我們日常用過的東西靜靜地放在你眼前。一個舊紙箱,一把舊椅,甚至有用過的卷筒紙和香煙。“我畫的東西,都是被使用過的。他們是你天天都可以看到的平常垃圾。我要說的東西就是這些,但觀者可以有自己的思想。這是誰抽過的煙,他現在在哪里?這盒子里曾經裝過什么,這房子曾經有著怎么樣的主人,經過了多少年的滄桑?而整個城市,甚至你的軀體,又何嘗不是個容器?從不同的角度看,它們就是不同的東西。”
曾經有人說過張恩利的靜物很悲傷。“我并沒有把情緒放在里面,你感覺到悲傷,那么這個悲傷是你自己的。你感覺到力量,那其實這個力量也是你自己的。”
冷靜
他的作品是冷靜的。色調也多是冷色調。他的人是溫和的,一身黑衣從頭到腳。他說他不喜歡說話,有時候在工作室,一天甚至說不上一句話。雖然近幾年他頻繁到全世界做個展,那些外聯事物,也全部交給妻子和畫廊。他喜歡的日子,就是中午到工作室,在那兒畫畫,看書,發發呆,晚上跟好朋友喝喝酒,清清淡淡。
當然以前也有過瘋狂的時候,初期畫的人物,有著很張揚的個性。自己所有的情緒,全在畫上發泄。但這段時期很短,他只用了十年的時間,完成了對自己的定位。從熱到靜,沉淀了歲月和思考。然而這十年,日子也是慢的。早年學的是工筆和國畫,大學里學的是設計,可他從小就是想著要當 個畫家的,不想去當一個設計師。畢業的時候分到了上海,在東華大學教書。日子不富裕,卻有大量的時間創作,一間20平不到的宿舍,一個女朋友。這問小房子,9平米用來畫畫,9平米用來生活。平平淡淡卻專心專意的日子,讓他的作品漸漸豐厚和沉積。90年代末,他的日子跟他的畫一樣有了飛躍,房子變大了,心卻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安靜的。然而,冷靜的他卻深深地喜歡著瘋狂的尼采和荒誕的卡夫卡。喜歡法斯賓德的電影和文德斯的臺詞。也許,這就是他冷冷的靜物里總是帶著巨大能量的原因。
結束
采訪結束,他請我到門口的咖啡館喝了一杯咖啡。交談變得輕松很多。說自己的生活,說喜歡的餐廳,喜歡的汽車雜志,也說這個越來越熱鬧的莫干山路50號。他說他只喜歡黑色的衣服,特別喜歡靴子。就是在最熱的夏天,也是一定要穿靴子的,“也許,這就是你們說的品位?”說著,伸出腿來晃了一晃腳上的真皮短靴。我樂了,“是啊,這就是個人品位啊!”他立馬有點得意的笑了。傍晚的陽光還是很烈,從他身后直射過來、他說:“陽光亦是容器,它是我一個人的,也是大家的。”
風采幫你問
FRENDS:有人說你的作品是反肖像的,你怎么看?
張恩利:我是在強調肖像而不是反肖像。這個“肖像”足不俑定的,我是要把肖像這個概念無限擴大。要排除概念化的東西。
FRENDS:這十年您完善了什么樣的風格,又是如何確立這樣的風格的?
張恩利:確立風格是很有必要的。風格不確立,就沒有價值了。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完善了這個過程。然而風格不是標簽,不是符號,這點非常關鍵。一個優秀的藝術家應該有著很大的容量,應該絕對同避符號性的東西。這表面看上去是很矛盾的和不明確的物體和語言本身是混合體不能分離。
FRENDS:那您在作品中所堅持的是什么呢?
張恩利:堅持核心部分的東西。堅持不等于不改變,對我來說,不重要的東西通過關注和堅持,變得重要了。日常所見的不被關注的簡單東陽,它們的生命,是你要揭示初來的。所謂的“器物文化”,是我和觀眾一起的賦予,是我的堅持。還有一話叫做:畫畫是沒有道理的。所以以,我就不多說道理了。
FRENDS:很小的時候就定了自己未來的方向嗎?
張恩利:是啊。說來也奇怪,我家里并沒有搞藝術的大人。但我就是非常喜歡畫畫。到處亂徐。幸運的是,家里特別支持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送我去學國畫了。學的雜,但學的早。所以我從小就想當個畫畫的,從沒想過要當科學家、解放軍什么的。
FRENDS:后期的作品很冷靜,跟性格有關?還是思考的結果?
張恩利:不是刻意的。是時間做出的選擇。我喜歡的是有親和力的平靜,所以我的畫也都是些有親和,平民化的東西。所以說冷靜,不如說平靜親和力是最容易被忽視的東西,所以我很關注它們,這些東西跟渺小和弱勢無關,跟不特別有關
FRENDS:怎么看時尚和藝術呢?
張恩利:我感覺時尚是在一種固有社會條件下的一種生活態度、一種生活方式。它的標準跟藝術應該有點關系。服裝應該只是時尚的表象,一種語言。時尚懷準帶有明顯的個人傾向性。而這個人傾向亦有一定的指向,有時代標記,就是共性中仔個性,這跟藝術又有不同。總體來說,時尚應該是有風向的,藝術沒有。但現代藝術對于時裝設計的影響是深劃的,好的時裝是一件藝術品。
FRENDS:您的個人品位是什么呢?
張恩利:黑色呀。很簡單,從頭黑到尾。不用動腦子。好的設計是少見的,亦是重要的。好的品位應該是有精沖內核的、我不喜歡外出購物,一年買幾樣東西就可以:說講究也講究,說不講究也不講究。
FRENDS:選擇上海生活和工作,是不是因為上海的藝術市場特別好?
張恩利:不是。選擇上海是因為習慣了上海。我畢業分配就在上海,沒有想過太多。生活也很方便。這跟藝術市場無關,藝術市場是全世界的,我和信一個好的藝術家,他作品的市場場跟他在哪里生活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