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失去了就失去,等待是無濟于事的。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更緘默。
蘇珊
在寂寂的暗夜中,玻璃瓶中的紅黃綠的花朵像一道明媚的傷痕,劃過稠密的空氣。
我緩緩地爬起來,在客廳里喝水。帶著甜味兒的白開水,慢慢地淌過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這是一幕凄迷的場景。
淡藍的睡袍輕輕地垂落在腳下,我的腳踝晶瑩,在黑幕中透出奇怪的光芒。
紀明在臥室里酣睡,平靜的臉龐,如每天推開窗便可以看見的遠方一抹山脈,何處是低谷,何處是巔峰,已經熟悉到失卻感官也能浮現。
我坐在窗前的藤椅,默默地,像一朵水上蓮花,在等待凋落或者盛開。
是什么時候,我每天睡到半夜,總是醒來,起身喝水,坐在藤椅,與時間對峙,而我的紀明,卻在沉睡。有時候我會在灰暗中無端地恐慌,仿佛紀明是永遠也醒不來的,而天也不會亮,只有我一個人坐在無窮的宇宙中,等待黑暗吞噬我的身體和靈魂。
然而天一亮,紀明就會立刻醒來。動作利落,精神抖擻。
他的忙碌令我心疼,夜晚回來總是疲倦。他仍然在進門的一瞬間擁抱我小小的身子,吻我細細的眉毛,但除此之外,沒有擁抱的熱度和言語的溫柔。
他確實是太奔波了,睡熟的時候像一個疲倦的孩子。
有一天,他凌晨才回來,喝醉了酒,脖子上有模糊的紅唇印,衣領上有卷卷的發絲,身上有似有若無的香味。
為他換了干凈的衣服,擦拭身體,水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閃閃如淚珠。
沖洗污穢的衣服時,仿佛摸到了紀明在商場馳騁的英姿,果斷的作風,徹夜加班的勞累和在歌舞升平的地方喝醉的窘態。
不要喝太多酒,會傷胃的,紀明。
我站在鏡子前,亮晃晃的光線刺得眼睛好難受,好難受。
從此以后,我就學會在黑暗中坐著,等待天明。
但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失去了就失去,等待是無濟于事的。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更緘默。
放棄與等待,是最為艱難的抉擇。
紀明曾經對我說過的最濃烈的情話是什么呢?
“你應該住在美麗的花園別墅,有一個爛漫的后花園。”
“和你一起生活,就是我的夢想。”
那時候,我們住在小閣樓,在校園里溫柔地漫步,我年輕的臉龐是那樣的紅潤,而紀明的頭發是那樣的濃密。
可是,現在,我住在一套美麗的公寓,卻那樣思念在夏天的風中裙飛揚的幸福。
紀明,你可知道,我只要你溫柔的微笑溫熱的嘴唇霸道的擁抱。
也許是我要求太高了,還有那么多女人被暴力虐待在夜總會沉淪為柴米奔波,而我卻可以優雅地高貴地不染煙塵地生活。
紀明,你不要喝太多酒,會傷胃的。
紀明,你不要太拼命,會傷身的。
假寐,聽紀明起床,在浴室里嚓嚓地刷牙,順著時針刮胡子,用海泥洗臉,出來穿襯衫,拿公文包,然后聽見輕輕的關門聲。
再見,紀明。
我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幔簾,在陽臺的花木中,輕聲地說。
紀明在往前走,仍然是那樣年輕的昂揚的背影,令人迷醉的背影。
紀明再轉一個彎,便看不見了。
紀明
我冷靜,果斷,在戰場上如騎士一樣勇往直前,是工作狂。
如果你詫異一個男子在工作上如拼命三郎,其實大可不必,因為這樣的男子心中都有一個宏大的夢想。
因為有夢想,所以有沖勁。
蘇珊是我夢想的源泉。
在柳絮飄飛的時候,我遇見了這一個夢幻的江南女子,柔曼的腰肢,蜜色的皮膚,濃密的卷發。
她在江堤那邊走來,慢慢地走來,像帶來一個春光明媚的世界,我的心不禁溫柔地顫動,我的微笑不禁展開,像花瓣紛飛。
揚花春天。蘇珊和我漫步,一直走到天黑,她溫潤的手指輕輕摩挲我的下巴,我感到心一陣陣發癢,然后有什么落在那里,溫暖地覆蓋我的心靈。
經過街面寬闊、景色如畫的住宅區時,她目光灼灼,“如果有一天,能夠和我愛的你在這樣的房子里面,靠著暖爐坐著藤椅喝著花茶,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蘇珊希望的幸福是這樣的?我望了望那一幢漂亮的洋房,用力地握著她的手指。
不過兩年,我們有了一套小小的公寓。
當我把新鑰匙放在她的手中的時候,她的眼睛里閃爍著讓我迷醉的驚喜。
我輕輕地說:“蘇珊,我會努力給你最好!”
蘇珊沒有聽見,她站在落地窗前的嫩音的藤椅旁,像一個誤人凡間的天使突然找到翅膀。
那一把意諾的藤椅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傾盡空余時間去尋找的。蘇珊,有一天,這把見證我們情愛的藤椅會出現在一個更適合它的氣度的華美地方。
為了收獲更多,所以我必須付出更多的時間精力智慧。
陪著蘇珊散步的時間幾乎沒有了,每一個白天我都在車中、辦公室、餐桌上旋走,而每一個夜晚我都在收拾疲倦的心。
然而,坐在車里,經過曼哈影院時,我想起與蘇珊第一次看電影,用三塊錢買了一桶爆米花給她,她像一只小老鼠一樣咀嚼。當她知道我也只有這三塊錢時,她狠狠地掐我的手臂。那處淤青今天一捋起襯衫仍然可以看見當初的痕跡。
坐在酒店的臨江包廂,看見煙霧江堤時,我會想起蘇珊的手指,無限依戀無私地纏繞著我的掌心,像是白色蝴蝶從琴弦上飛出一樣讓我沉醉。
有一次在路上,看見一對年輕的戀人手挽手走在大街上,男生的手腕上有一串晶瑩的琥珀珠子。我不禁微笑起來,抬起左腕,也有一串琥珀的珠子,怎么會忘記蘇珊送這份禮物時熱情的羞澀呢。
每天的每天,不論任何時候,我想起她,就會覺得不孤單,就會擁有無窮的力量。
最渴望回到這套小小的公寓,蘇珊和我的家。
當我住進這套平凡的房子時,一切忽然就變得晶晶亮。蘇珊是一個具有無限創造力的女子。她可以把我們的家布置成海中龍宮,蔓類的藤類的植物依附在房間的任何角落。走進家中,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就想閉上。這里是我和蘇珊的安全堡壘,不用辛苦地防御。
蘇珊會照顧我的。
那一次,我喝醉了,因為一個大客戶,簽完了這張單子,我就可以拿到一個長假了。我破例喝了很多酒,后來不知人事,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里,穿著干凈的衣衫,清清爽爽的。
半夜醒來,蘇珊不在身邊,她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圓潤的肩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像旋律優美的七月琵琶。
我昏沉沉又睡去。天亮醒來,看到蘇珊如公主一般甜美的臉,輕輕地,輕輕地吻我細細的眉毛。
在上班的路上,忍不住要微笑,那么美麗那么讓人憐惜的蘇珊,雖然紀明我不是王子,但卻可以與公主一起生活,所以微笑如鑲銀的音符一圈一圈地蕩漾。
因為蘇珊,所以我熱愛生活。
一個月以后的某一天,我如往常一樣在天亮起床,在浴房里刷牙刮胡子,然后我看見了M·C最新款的剃須刀,完美的弧形設計。
在臥室前,我看到了衣褲整齊地疊著,白襯衫和黑褲子。蘇珊喜歡我穿這樣的衣衫。
在蘇珊的眼里,我是一個好看的男子,可以穿白襯衫和黑褲子。
穿的時候,我總感覺到有愛戀的視線在肩上停留,一回頭,我的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
她睡得那樣的美麗,弓起的身子像是一張無尾琴。
我輕輕地鎖上門,“咔嚓。”
走在樓下,我仿佛感覺到陽臺敞開,我在花木中,我回過頭,只見到蔥蔥蘢蘢的一片植物,于是我繼續往前走。
我相信,任何時候,蘇珊都會在家中等我歸來。
華燈初上,街市奢侈。
夜晚回來,我捧著一大束向日葵,熱烈而深沉的向日葵。蘇珊最愛的一種花。
“紀明,你知道向日葵嗎?那么執著地等待,只為了陽光的撫摸,在夜晚,向日葵會垂下圓圓的臉盤,但只要陽光一出來,就會立刻抬起圓圓的臉盤,貪婪地呼吸溫暖。紀明,你知道嗎?”
開門,換拖鞋。燈沒有亮,一片沉寂的黑。
我大聲地喊:“蘇珊,蘇珊,蘇珊。”
沒有人答應。心底不禁有奇怪的恐懼感。
把向日葵插在臺幾上的一個大玻璃瓶中,向下加水,一直加到滿溢也不知道。
原來這只玻璃瓶的底原來是干涸的,它究竟有多久沒有擁抱鮮花了呢?我不知道,我有一些害怕。
一盞盞燈都打開,在亮晃晃的光線里,我覺得眼睛好難受,好難受。
走進臥室,那把嫩青的藤椅孤單地站著,搖一搖,藤椅就跳起一個人的芭蕾。那里似乎還有蘇珊的溫度,于是我慢慢地坐下,把頭靠在手把上,就好像枕在蘇珊的臂彎。
“紀明,你知道嗎?一有陽光,向日葵就會貪婪地呼吸。”
坐著坐著,就一直到天亮。
新河
我是新河,一個浪蕩的男人,開著一家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夜森林”,每一個城市都是一座森林,那里是晴空萬里,還是雪花飄揚,這就是每一個人不同的感受了。
樂觀的人會以為森林里永遠有空氣雨露養分。
悲觀的人則以為森林里都是腐朽的詩歌。
我是新河,一個悲觀的男人。夜晚來臨,我便放縱。在這么一群高貴的妖艷的尋求刺激的夜森林女吧客眼中,我是危險的火焰,燃燒的快感和刺痛的感覺同時并存。
酒吧白天也會開,提供咖啡和意大利點心和無聊日子,只是白天的“夜森林”人煙荒蕪。
白天我不會醒來。
只是偶爾的一次,我在下午的兩點鐘站在酒吧的落地窗前。
陽光那樣刺目。我剛想拉上絲絨簾子,可手停在半空。
一個女子,我看見一個女子,濃密的卷發和蜜色的皮膚在日光中,被施了魔法似的,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光芒。
她朝這邊走來,每一步都像踏著蓮花,像羽毛一樣輕盈。她走到落地窗前,站住。將垂落在肩上的黃色絲帶整一整,于是一只翩翩的蝴蝶就停落在她的肩上。
我的手不禁放在玻璃前,像是可以撫摸到她圓潤的肩。
她抬頭,往里面一望,我驚悚地縮回了手,雖然茶色玻璃外面是看不見里面的,但我還是臉紅了。
我常常以為自己的臉皮已經厚到長不出胡子來了,但現在臉龐上一定泛起了紅暈。我甚至聽見自己的心微微地跳動,節奏鮮明,沒有止境。
天使從大門走進了“夜森林”,我的心急促地跳起來。
她是來喝咖啡,或者是來打發時間?
她一直走到角落,在光與暗中尋找到一個位置。
我看到了她的眼睛,純凈如綠的荷葉上的水珠。
她的右手搭在右肩上,伏下身子。身后留下一個長長的影子,像一個天使找不到翅膀。
她隨意叫了一杯咖啡。
整個下午,她就一直坐在那里,表情平淡。
可是,我坐在這邊,卻一直在擔憂,她是那樣的憂傷,仿佛烏云一來就會下一陣大雨。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的難過,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承擔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從此知道,她總在下午來夜森林。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于是我從夜晚消失,因為我找到了白天。
第二天,我端著一碟點心走過去,“這是我們店里的美食秘密。我送給你吃。”
她遲疑地看著青綠黃黑的一碟點心,終于拿出了其中一個,放入口中,然后我看到她像小孩子一樣地歡呼。
我微笑著解說:“用蘿卜絲細細地切碎。兌上淀粉和紅酒,再加上香料植物阿勒巴的葉子,加上廚師認真的心,你吃到的是叫做‘天堂’的美味點心。”
“哦,”她薄薄的紅唇發出的聲音如同天籟,“要這樣繁復的制法,才會有這樣好吃的東西,我是不是應該慶幸,可以享受得到呢?”
當蘇珊說“慶幸”的時候,我捕捉到她眼中哀哀的迷茫。
我的心好痛,我想擁抱她,可是不敢。
然后,我們開始熟了起來。
這樣過了一個月,她在上午九點鐘來,拖著一個大大的旅行箱,低著頭數著腳步。
她低低地說:“我可不可以住你這里?”
我的蒼白臉色還來不及調整為狂喜。
蘇珊住入三樓右側。
我忽然成為一個最好的男人。
不喝酒,以免我的口氣渾濁:不熬夜,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可以精神飽滿地見她:不跳舞,我要有足夠精力陪她散步。
睡覺的時候,仿佛可以聽見她的呼吸,于是會做美夢。
可是,我依然在憂傷。
她的眼睛總會望到很遠的地方,游離而空洞。她的時間總是在枯坐中打發,寂寞而空白。
我知道,只有思念可以讓人如此。
在蘇珊身邊,我就覺得幸福,只是,現實卻在提醒著我……蘇珊的不快樂。
蘇珊
在這樣的白天,紀明不在。
我環視著這小小的天地木制的相框,水晶的發夾,白色的手套,熊仔的鑰匙扣……我把一件件小東西收在旅行箱。
這些都是紀明很久以前送給我的禮物,陳舊的廉價的珍貴的禮物。
紀明是不是已經忘記了過去的日子了呢?
我坐在藤椅,一搖一搖。
離開,不帶走一絲空氣。
時間會消磨一切,紀明,有一天你還會不會記得一個寂寞的女子。她也曾陪伴在你的身邊,給你溫暖和愛呢?
往前走,不回頭。
在夜森林,我拖著大大的旅行箱,問那個俊美而邪氣的男人:“我可不可以住你那里?”
他張開兩臂,像一雙翅膀,真實而安全。
我多想投入他的懷中痛哭,但沒有。
在夜森林,我幾乎夜夜不能寐。
而新河是多么體貼的一個男子。
他每天一大早就來敲門,要我陪他去市場買菜,然后在廚房煮飯。我想幫忙,他卻只準我乖乖地坐在餐桌旁。下午的時候,他帶著我去游車河。有一次,竟然開到一個風景幽雅的山林,站在林中,看陽光順著樹葉的縫屑掉下來,是那樣離奇的美。
可是,還是要想紀明。
第九天,我在小區的樓下一直站,看到三樓的花木仍然蔥蔥蘢蘢,終于忍不住走了上去。
打開房門,沒有人在。一切都蒙著薄薄的灰塵,臺幾上的玻璃瓶清水滿溢。插一大捧向日葵,高貴的頭顱已經垂落。
紀明,你知不知道,只有水分,沒有陽光,向日葵是不能微笑的。
但是,陽臺上,角落里的蔓類的藤類的植物仍然鮮綠,看來紀明已經有時間照顧花木了,當我離開他以后,我苦澀地瞇細了眼睛。
走進臥室,床鋪還是一樣的整潔,而在落地窗前的藤椅,正寂寞地等待。
坐下來,在藤椅上,感覺仿佛正在被紀明擁抱。
紀明
每一天清晨,我坐在藤椅上,總要大口大口地呼吸陽光。
蘇珊,我是玻璃瓶中的那一捧向日葵,已經快要死亡。
現在,我有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可是卻沒有人可以陪,所以,我一直在給花木們澆水,剪枝,說話。
我問它們:“你們喜不喜歡蘇珊?她的手指是不是很濕潤?撫摸你們的時候會不會感覺到顫抖?蘇珊什么時候會回來呢?”
我睡在沙發上。沒有蘇珊的大床,像一個無底洞,是那樣的令人抗拒。
我把M·C的剃須刀握在手上,用它親吻下巴,完美的弧度像是蘇珊柔軟的紅唇。
刮胡子的時候,坐在藤椅的時候,照顧花木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安靜,無所求。
第五天,我見到蘇珊了。
一個俊美而邪氣的男人在她身邊,看得出來,男人很愛她。
我終于知道,蘇珊的離開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是。只要她幸福,我愿意選擇放棄。
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去看她。
偷偷地跟在后面,去任何地方。
蘇珊看起來有些蒼白,但很充實,有人陪伴在身邊是多么幸福,這一刻我終于明白。
他和她開車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在一片寂美的山林中停下來,一起看日光落在樹葉的尖角上,像跳一場凄美的舞蹈,而我不是男主角。
我摸一摸眼角,居然下雨了。
第九天,我回到了有我童年記憶的地方。
遠遠地離開,戒掉愛,不知道可不可以。
新河
愛是這樣的矛盾嗎?
她是我的新希望,可是,她一點一點在凋零,一點一點在憔悴,我伸出雙手,拼命地想制造熱量,可是蘇珊還是感覺不到。
她對我微笑,虛弱,無助。
在夢境中,似乎看到懸崖的一側,有一朵幸福的花正在綻放,即使艱辛我也要摘到,可是為什么我的雙腿如灌鉛,沉重到挪不動呢?一陣風吹來,我閉上眼睛,花兒就不見了。
然后,我就驚醒,急急地去看蘇珊,她還在,楚楚可憐地站在窗前。
她在為誰而憔悴呢?
終于,我見到那個男人,那個讓蘇珊思念和寂寞的男人。
他一直偷偷地跟在我們后面。
我不停地加速,瘋狂地開車,一直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以為他會停止追逐,可是沒有。
當我們在山林中看陽光時,我感覺到一雙貪婪的眼睛在不遠處。
我伸出手,放在了蘇珊柔柔的腰肢上,遠遠看過來就像是甜蜜地相依相偎的情侶。
其實,我只是用手指沾著蘇珊的衣裳,從遠處看,會造成錯覺。
有一瞬間,我想拉蘇珊的手,告訴她:“后面有一個男人,看你的眼光仿佛你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可是,我的手如在夢境中一般不受控制。
第九天,蘇珊自己一個人出去,我跟在后面。
她在一個小區的樓下站了那么久那么久,仰頭望的姿勢成了一幕定格。
我心疼,不能呼吸。
她走了上去。
天一點一點地黑下來。我默默地坐在下面,等待著一個未知,也許她會下來,也許再也不會來。
我坐著,覺得寒冷,誰可以給我溫暖?
一側眼,看見蘇珊低著頭走下來,我一陣狂喜。
蘇珊走在黑暗中,暗流洶涌。
我跑上去,抱緊蘇珊,清清楚楚地聽見她說:“沒有人,紀明不在上面。”
蘇珊只記得紀明,不記得新河。
我還能夠抱著蘇珊多久呢?
天真正地暗下來,我聽到了孤寂的人在哀哀地唱。
而蘇珊,正在我溫暖的懷抱中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