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梁賦

乾坤動，呂梁生。天工鏤，地貌成⑴。橫壓八百余里。崢嶸突兀，疊嶂競險。北起管涔洪濤，南絕龍門津口⑵，東與太行并駕，西攜黃河奔流。嗟夫!蒼顏古風，可奪騷客之筆；人文史話，一貫百代風流。割其腰，因其名，取十三縣而置此邑者，越三十七年矣。丙戌孟春，余，銜命而遷。背條山，棄鹺海⑶，忝位是邑。流光如飛，兩載頓逝耳。

嘗聞呂梁經久困厄。抱驪龍之珠而借光于四方；懷荊山之璧反乞哀于窮途。竊以為咄咄焉。故到職伊始，探山林，謁父老，閱典籍，詢有司。山高路長，何懼風雨阻隔；文計堆案，不免夜闌秉燭。

昔有歌云：“人說山西好風光……右手一指是呂梁。”覽邑境，吾驚焉。千峰橫空，萬壑縱地。云崖霧谷，皆隱藏寶之門；長阡短陌，廣通致富之路。春風一拂，陂綠花開，宛若桃花源中；天寒地凍，河鎖雪飛，景應沁園之詞⑷。林壑深幽勝太行，收羅眼底不辭忙⑸。此邑也，春秋為晉國之疆，戰國乃趙君所轄。屬隸頻變，胡漢交融。永寧汾陽，兵家必爭。吳城軍渡，古多戰事。雄關險隘，曠古烽火；美談悲憶，不絕史書。

離石形勝，今之治所。漢開郡府，要沖千年。翔鳳飛龍，猛虎雄踞；三川匯流，折入大河⑹。道觀直出鳳腰，廬閭各抱地勢。郭西有池，泉出短崗。小橋臥波，蓮開清流。東巖禪鐘，聲先白馬⑺。玄中古剎，凈土一門⑻。丹霞飛涌安國寺，北溟六載讀書樓⑼。云夢奇異，掩鬼谷桃花；柏洼勝絕，留傅山仙蹤⑽。西灣民居，天工巧造，猶絕代之佳麗，處深閨而人未識。湫水潺潺，可濯我足；文峪清清，可滌我心；嵐漪涓涓，牛羊之飲；蔚汾粼粼，云影天光(11)。徒步風景之間，一似神仙中人。

龐泉一溝，林海萬頃；云頂之山，氣象千殊。白云彌綠谷，飛瀑漱蒼巖。鹿聲呦呦，角雞翩翩(12)。群鳥競喉，雜花亂放。方麗日藍天，忽細雨繽紛；才風起云涌，又彩虹飛空。牦牛與雉兔為伍，鷹隼共狼狐分庭。噫嘻!處北國之境，何來青藏高原乎?一時仰云天而思深遠，眺闊野而欲馳騁。

磧口古鎮，千年風云。盛衰榮哀，百大瀕危(13)。太平之歲，商賈云集，戰亂之秋，戎馬倥傯。水旱碼頭，最堪憑欄，洪波涌動，沙風蒼涼。濤聲依舊，不聞船號棹歌；殘倉破鋪，何見茶馬風霜。青蓮之筆，難狀其景；子美之襟，豈抒關懷?

三春竹葉酒，一曲 雞弦。杏花村里，酒之祖坊，發端殷商，百代承傳。曲之筋骨，本于精糧之魂魄；酒之神韻，源出古泉之甘洌；至清至純，簡約而能醇厚；至柔至剛，樸正而若君子。牧童一指，名播九州；萬國博覽，榮膺金獎(14)。晉商闖關山，汾酒走天涯。芳香飄萬里，百派景杏花。草長鶯飛春欲暮，我來仍是雨紛紛。余每游酒都，至半酣乃神曠。遂舉碗而邀杜牧，愿常做杏花村人。

盈邑多瑰寶，羨人獨杏花?紅棗養顏，占盡鉛華風光；核桃健腦，耄耋能辯濠梁。回耬黃米，帝京貢品。野生沙棘，海內之冠。蕎麥花開，散白雪之香；土豆新熟，烹宴賓佳肴。屈產之馬，假荀息而虢滅(15)；傘頭秧歌，賴傳唱而流行。龍形銅觥，稀世珍寶；漢畫像石，幽冥寄托(16)。煤海滾滾，隱于地腹之中；鋁鐵浩浩，被覆黃堊之下。金鎢鉀錳，閨中待字；銅陶鉛鋅，深藏思賈。荊棘豈能沒駝鈴，錦繡必可煥金甌。

七日休沐，登北武當(17)。紅葉染巍峨，松濤吼長空。援手意摘北辰，縱目心牧南海。不禁感慨，于是披襟騁懷，乃歌之曰：承乏斯土兮情滿斯山。蕓蕓黎庶兮悠悠我心。誓效吐握兮吾復何求(18)?

古人云：“十步之澤，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劉淵奮起，漢國建于離石(19)；狄青勇猛，西夏披靡邊陲。武 心雄，終成女帝偉業(20)。天下廉吏，于成龍堪稱第一；世上直臣，孫家淦滿朝無雙。詩壇應識宋之問，武后曾為奪錦袍。高跡可追，清風繼后。辛亥革命，劉少白擲筆從戎；五四運動，賀昌君振臂投身(21)。烽火歲月，圣土喋血。鐵甲十萬，戰旗獵獵。紅軍東征，旌麾指處，閻兵豕突狼奔；游擊晉西，神出鬼沒，頑敵聞風喪膽(22)。蔡家崖下，蔚汾河畔，談笑風生毛澤東；晉綏首府，延安屏藩，統兵殺寇賀元帥(23)。黑茶山巔，四八烈士共天地長存(24)；三交鎮前，志丹英靈與日月同輝(25)。胡蘭何忠烈，敢藐斷頭鍘(26)。一部《呂梁英雄傳》，多少晉綏子弟血。青峰無語埋忠骨，金戈戎馬換新天。

有客自京城來，訪余曰：“良庖解牛，游刃有余。居官治邑，公其何為?”對曰：“立產業，構民生之根基；興教育，造振邑之英才；開門戶，徠天下之要素。鐵路飛架，蒼龍舞長空；公路回峰，猛蛟起大淵。建機場，辟云衢于青霄；通航線，翱銀鵬于九天；暢物流，謀貨殖于萬國。公明廉威牢記，允執厥中不忘(27)。爾后可也。”客緊詢之曰：“至要者何也?”答曰：“選賢任能。賢能任，邑興必劇；庸鄙專，政衰不遠。”客扶座而起曰：“今之呂梁，何弊為甚?”曰：“富家一席宴，窮人十年糧。和諧共富，路途迢迢矣。仆出蓬門，民艱盡悉。雖年屆天命，而銳意風雷。為政雖居一邑，興衰牽于一國。敢不誠竭駑鈍，以七尺微命，效之三百五十五萬人民乎?方今呂梁，百業正舉，上下同心，共謀發展。三大工程，宏韜偉略，雙百雙千，廣廈之基(28)。勵精圖治，爭雄三晉不遠；開拓奮進，笑傲神州有期。”

談方健，客手機驟響。接之，莞爾。乃相辭而去。茶尚溫，未及飲。

注 釋：

⑴我國地質學家最早研究的地層始于19億年前的震旦紀，期間發生的地殼褶皺運動因在山西呂梁山一帶表現顯著而命名為“呂梁運動”。爾后中生代“燕山運動”形成呂梁腹背斜框架，新生代“喜馬拉雅運動”形成呂梁山二級階地和梁峁溝壑地貌。

⑵管涔洪濤：即管涔山與洪濤山，在大同市和忻州市境內，皆為呂梁山脈組成部分。龍門：在運城河津市境內，傳說為大禹所鑿，后人懷念禹之功德，遂稱龍門渡為禹門口。

⑶條山：即中條山，在運城市境內。鹺海：即運城鹽池，面積130多平方公里。

⑷沁園之詞：即毛澤東的《沁園春·雪》，有關專家研究該詞構思寫作于紅軍東征時呂梁境內。

⑸陳毅元帥1944年2月作《過呂梁山》詩，中有“林壑深幽勝太行，收羅眼底不辭忙”句。

⑹呂梁市政府所在地離石城三山環抱三川匯流。三山即鳳山、龍山和虎山，鳳山為主山。三川即東川河、北川河、南川河，東川河穿城而過，北川、南川繞邊匯流西入黃河。

⑺白馬：即洛陽白馬寺。呂梁市文水縣有東巖寺，建于東漢永平十年，即公元67年，比白馬寺早一年，為中國民間第一禪寺。

⑻玄中：即玄中寺，在交城縣，為日本佛教凈土宗祖庭。由北魏著名高僧曇鸞開創。

⑼北溟：即于成龍，為清朝“天下廉吏第一”，呂梁市方山縣人，曾在安國寺苦讀6年，官至兩江總督。安國寺為丹霞地貌。

⑽呂梁市交口縣境內有云夢山，五里鬼谷、十里桃花為其兩道景觀。呂梁市中陽縣有柏洼山，山有道觀，古柏蔥籠，風景奇異。現存明末清初著名學者、書畫家、醫學家傅山先生讀書遺址。

(11)西灣：即西灣村，在呂梁市臨縣境內，為首批中國歷史文化名村。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湫水：即湫水河，與文峪河、嵐漪河、蔚汾河共為呂梁市的四大河流。

(12)龐泉溝：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云頂山：呂梁山區一座亞高原草甸，與龐泉溝均為旅游風景名勝區。角雞：即褐馬雞，為世界罕有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13)磧口古鎮：在呂梁市臨縣境內黃河岸邊，明清時作為水旱碼頭盛極一時，由黃河水路通商陜、蒙、甘、寧諸省。晉商各著名商號，在該鎮都設有商鋪。2006年磧口古鎮被評為世界百大瀕危遺產。

(14)萬國博覽：即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汾酒榮膺金獎。

(15)屈產：地名，在呂梁市石樓縣境內，古時出產名馬。荀息：春秋時晉國大夫，以屈產之馬向虞君行賄，從而假道伐虢，最后滅掉了虢國，后又滅虞。“唇亡齒寒”典故即出于此。

(16)龍形銅觥：商代青銅酒器，被國家文物部門譽為“稀世珍寶”，多次出國展出。畫像石：在石頭上雕刻與繪畫相結合的一種藝術，主要分布在墓葬和祠堂中。在呂梁市從漢代開始，流行了400多年，極具文物價值。

(17)北武當：即北武當山，道教勝地，風景優美，是有名的旅游景區。

(18)吐握：周公旦“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發”的典故。

(19)劉淵：晉代匈奴人，賜姓劉，趁西晉“八王之亂”起兵于呂梁市離石與方山之間的左國城，在離石建立漢國政權。

(20)武 ：即武則天，呂梁市文水縣人。

(21)賀昌，又名賀其穎，呂梁市柳林縣人，1930年任中共北方局書記，1934年在瑞金當選為中華蘇維埃中央執行委員，長征后留蘇區堅持游擊戰爭，1935年3月中犧牲，時年29歲。

(22)紅軍東征：1936年2月至4月，紅軍東渡黃河開赴抗日戰爭前線，與晉軍作戰。呂梁為主戰場。游擊晉西：1931年5月，山西第一支工農革命武裝———晉西游擊隊，誕生在呂梁市交口縣。

(23)蔡家崖：在呂梁市興縣境內，為晉綏首府所在地，賀龍等人曾長期在此生活戰斗。1948年4月，毛澤東在蔡家崖發表了著名的《在晉綏干部會議上的講話》和《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

(24)四八烈士：即王若飛、葉挺、秦邦憲、鄧發等人，1946年4月8日從重慶飛延安，在黑茶山飛機失事遇難。

(25)志丹：即劉志丹，1936年紅軍東征，在呂梁市柳林縣三交鎮犧牲。

(26)胡蘭：即劉胡蘭，呂梁市文水縣云周西村人，1947年12月犧牲，年僅15歲。

(27)允執厥中：語出《尚書·大禹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稱為16字心傳。

(28)三大工程：呂梁市委、市政府實施的“大項目、大開放、大環境”，簡稱“三大工程”。雙百雙千：呂梁市委、市政府在“十一·五”發展規劃中，實施的200個重點建設項目，總投資2000億元以上，簡稱“雙百雙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