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花,邪惡的蛇,到底是哪一個有毒呢?
(1)
我是在二十二歲那年嫁給羅之言的,他五十七歲,喪偶多年,且膝下無子。盡管他比我大了三十幾歲,盡管我是正當妙齡的美貌女子,但是,我對他,卻充滿了感激。
十七歲時,父親病逝,給我們母女倆留下了大筆的債務。而母親也一病不起,這個家全靠我支撐,既要給母親看病,還要省吃儉用省下錢來還債。
也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羅之言。他是美術學院的教授,也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他介紹我到美術學院做模特,還給我介紹了許多給知名畫家做私人模特的機會,我開始有了穩定的收入,不用再東顛西跑。所以,我把他視為我的恩人。
五年后,母親腎癌晚期,二十幾萬的換腎費用難住了我。羅之言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的情況,竟拿出了大筆的錢給我母親做手術之用。
對于羅之言,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想來只有以身相許吧。我嫁給了他,不顧他已垂垂老矣。但是,新婚之夜,他只是親了我的額頭,就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原來,他喪偶多年,加上年歲已高,早已經喪失了性能力。
我沒有埋怨,也沒有委屈。我想,我可以清心寡欲地生活下去,好好愛我的丈夫,好好照顧他,好好愛我的家。
(2)
婚后的生活是平靜的,我安心在家,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也抽空回家照顧母親。
半年后,羅之言告訴我,他要開一個畫展,請了一個擅長彩繪的學生幫忙,他說讓我去給那個學生做模特。
我來到他給我的地址,遠遠就看到了那個大大的招牌:花與蛇彩繪工作室。廣告牌上是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在花叢中張著血盆大口,充滿危險,卻也充滿誘惑。店里卻空無一人,我聽到樓上好像隱隱有聲音傳來,就上了樓,剛踏進那間畫室,我就呆住了——
一個女子赤裸的身體繪滿了瑰麗的圖案,卻被捆綁著,勒出了道道血痕,她的眼里卻閃著狂熱的光芒。而英俊的男子卻冷漠地作著畫,對女子的熱情沒有半分的回應。
忽然,他看到了我。你是誰?他問,眼神凌厲,讓我顫抖一下。
我……是羅……羅教授讓我來的。我瑟縮著說。
你是香子夫人吧,教授跟我說過。他說著,眼神柔和起來,我叫沈迦。他轉身,解開了女子身上的束縛,對她說,你走吧,今天不需要你了。
女子到帷幕后面穿上衣服走出來,嬌媚地笑著,在沈迦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下次記得找我呀。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搖擺著腰肢下了樓。
他并不看她,冷靜地說,我們開始吧。
當我全身裸露著出現在他面前時,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火焰。他的畫筆在我的身上滑過,激起一片一片的漣漪,我的心忽然難以控制地狂跳,渾身火熱而酸軟。我畢竟是一個女人,一個擁有欲望,卻未嘗愛果的女人!
當他的彩繪完成的時候,我猛然抱住了他,他有片刻的抗拒,但抵不住我的熱情,我們的身體終于糾纏在了一起。那些未干的顏料摩擦在他赤裸的身上,五彩斑斕。他的舌向我伸來,我陡然一驚,他現在的樣子,多像廣告牌上的那條蛇呀!但是,我已經來不及想太多,早已被情欲所掩埋,我們在畫室里翻滾纏綿,像兩條交頸的大蛇……隨著一陣刺痛,我也抵達天堂!我流出的處子之血混進了顏料里,他沒有看見,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刻,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該悲傷!
那天我回到家里,我對羅之言說,今天沈迦在給另外的模特作畫,讓我明天再去。
他微微點頭,你常去幫忙吧,這次要完成的畫稿不少呢。
我答應著,卻不敢看他,他像個長者般溫和寬厚,我為我的背叛羞愧著。
但是,當我再次見到沈迦的時候,我們還是糾纏在一起。情欲如同毒品,不嘗則已,一旦嘗試,卻如何可以戒去?
讓我奇怪的是,沈迦卻從來沒有為我作一幅畫,只是在我的身上描繪圖案?;ㄅc蛇,全是花與蛇,各種顏色的,各種形態的。我問他,他說,我的樣子已經映進了他的腦海,他晚上再畫。
我甜蜜地依偎進他的懷里,承受他又一波的狂熱。
(3)
一個夜晚,沈迦在我的身上畫上花與蛇的彩繪后,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和我纏綿。他說,帶我去一個地方。他蒙上我的眼睛,在城市里七轉八拐。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位于一個地下通道里,他給我戴上面具,走進大廳。所有的人都戴著面具,我以為是面具舞會,卻是人體彩繪的展覽。
奇怪的是,畫并不多,也只有十幾幅,全是赤裸的女子,身上有美麗的圖案,有的是鮮花,有的是動物,有的是抽象的圖案,有的卻是魔鬼的臉譜……我看到了自己,赤裸的身體上,卻只有兩種東西,花與蛇,嬌艷的花,和柔軟的蛇,在我曼妙的身體上纏繞,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美!是沈迦畫的嗎?我回頭想問他,卻發現失去了他的蹤跡!眼前沒有一張熟悉的臉,只有不同的面具,恍然間,我覺得自己似乎是到了地府中一般,心里掠過一絲不安。
這個時候,有人上了臺,開始拍賣這些畫。
我沒有想到,這些有著彩繪圖案的裸女圖,竟然賣到了上萬元的價格!
第四幅,拿上臺的是我的畫像,賣家特意強調,花與蛇,美麗與邪惡,純潔與誘惑,便是這次畫展的主題,所以,這畫更有價值。有人開始出價,從幾百,到幾千,有人竟然出到了幾萬。
人群中,有個男子吼,十萬!所有人都驚呆了,我也驚訝地看他。忽然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我回頭,雖然他戴著面具,但我認出是沈迦。他在我耳邊低語,跟我走!
我們走到出口,卻被幾個黑衣人攔?。焊覀儊戆?。
沈迦握著我的手明顯地顫抖了下,還是拉著我跟著他們走。他們要帶我們去哪里?我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想問,看到沈迦的沉默,仿佛他都知道,便沒有開口。
黑衣人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房間,關上門走了。沈迦開始溫柔地吻我,我很疑惑,那些黑衣人把我們帶到這里,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們纏綿嗎?我張開口,卻被他的吻堵住了,他的手撫摸著我,欲望像潮水般淹沒了我,我開始回應他,把疑問放在心頭。我的衣服一件件地拋到地上,他卻忽然停了下來,說,寶貝,我們玩個游戲,說著,拿過一條黑色的絲巾蒙上我的眼睛……
他手上的力度漸漸加重,呼吸越來越急促,猛然把我放到床上。手撫過我身上的圖案,真美!他喃喃地說。
我猛然繃緊了身體,這聲音不對!他的手還在我的身體上游走著,我拿開了眼睛上的絲巾,眼前的男人,果然不是沈迦,而是在大廳里出價十萬買我畫像的男人!他還戴著剛才的面具,我認得!
驚訝中,我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你……你是誰?
哈哈!他笑了起來,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剛花了十萬塊買下了你!
什么?你買的不是畫嗎?
畫?畫能值十萬嗎?他說,輕佻地看我。就是你能不能值十萬,也要等我驗過了才知道!說著,又撲了上來!
這一次,我沒有掙扎。因為電光火石間,我已經明白了一切。沈迦為什么會在我身上繪圖,為什么會畫我的裸體畫,為什么會帶我來,還有那些黑衣人……我知道,我掙扎也是沒有用的。
(4)
那個男人,整整折磨了我一個晚上,快天亮了才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迦來了,給我穿衣服。我忽然有了力氣,坐起來猛烈地捶打他,他沒有動,也沒有還手,只是抱著我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想帶你走的,可是……
你為什么要帶我來?為什么要出賣我?
他沉默良久,忽然拉起我,撞開了隔壁的門。我看到,羅之言竟然在里面,而他面前電視機的畫面里,正是我那個房間的情形!
我徹底蒙了!
這一切都是他操縱的,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沈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而羅之言并沒有制止,也沒有反駁。
沈迦說,幾年前,羅之言發現自己的創作進入了低谷,他明白,是因為自己長期無欲的生活造成的。無意中,他發現自己面對身上繪有彩繪的裸女有輕微的感覺,于是出資開了這家彩繪工作室,利用沈迦引誘女模特,然后錄下他們做愛的場面來看,竟真的能夠帶給他創作的源泉!另外,有人看到這些彩繪裸女圖,竟然出大價錢和這樣的女人春宵一刻,于是他們開了這家地下彩繪俱樂部,明里是拍賣畫,實際卻是拍賣人!這幾年,賺了很多錢。
沈迦說:香子,我對你是真的動了感情的,而且我知道你和我是第一次!昨天我是想帶你離開的,可是,被他們攔了下來……我對不起你……
我沒有看他,徑直走到羅之言——我一直敬愛著的丈夫面前:為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呀,連我你也不放過?
他咬著牙齒:我讓你去做模特是為了找到激情,可是,你背叛了我!
他把我摔在床上,也許是用力過大,他也撲倒在了我的身上,忽然,我感覺到他下身的堅挺!他也感覺到了,開始吻我,我沒有掙扎。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是我虧欠他,還是他虧欠我。
他終于在我的體內爆發,在欲望的巔峰,他癱軟在我的身上,閉上了眼。我以為他睡著了,卻發現,他竟已沒有了呼吸。
(5)
羅之言死了,死于心肌梗塞。
一夜之間,我成了富有的寡婦。
我不知道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沒有他,我依然還在過著窘迫的生活;但是,沒有他,我的心也不會如現在般千瘡百孔,銹跡斑斑。
我和母親一起離開了這座城市,過起了平靜的生活。但是,我常常會在半夜里驚醒,夢里那些花,那些蛇,糾纏著我,讓我不得安生。
花與蛇,美麗與邪惡,純潔與誘惑!美麗的花,邪惡的蛇,到底是哪一個,有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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