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二那年春末,我被學校開除了,理由是強暴女同學。
其實我和那女孩做得最過分的也就是擁抱和接吻,卻被女孩的父親看見了。他用鐵鍬把我趕出了他家,很快告到學校那里,說我強暴他女兒致使其懷孕。
雖然生理衛生的知識我學得很有限,但我還是知道我那點舉動是不能讓女孩懷孕的。而她為什么要誣陷我?無論我怎么解釋,都沒人相信我。我找到女孩,她卻只是哭泣。很久之后我終于知道,她被人引誘失了身,而我,成了名正言順的替罪羊。
我恨!可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父親很早就已去世,是母親一直賣水果養活我。我從學校回來那天,母親沒有責罵我,只是平靜地拉著我的手說,孩子,媽相信你。
我趴在她的腿上,泣不成聲。
那天起,母親一病不起,而我不再念書,接過母親的水果攤。
有一天,我收攤早,到肉鋪買肉。我伸手掏錢時,抓住了一只柔嫩的手。是一個女孩子的手,那手里正捏著我口袋里的鈔票。女孩睜著一雙惶恐的大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我,口中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看著她,心里再一坎被憤怒點燃——對不起就行了嗎?在學校里我說過無數遍對不起,有誰可憐過我這個被冤枉的小子?
你說該怎么辦?我冷冷地對她說。她驚惶失措的樣子讓我感到很刺激,我想起我在老師面前辯解時的蒼白無力,那個時候我無助到極點,像一只老鼠一樣走到哪里都人人喊打,而現在,我也抓到了一只小老鼠,我也要讓她嘗嘗我當時所受的煎熬。
你讓我做什么都行,就別送我去派出所,我要去上學。她的眼睛里含滿淚水,掉下來的眼淚像一顆顆珍珠:她的眼淚也曾讓我有一時的惻隱之心,可我忽然想起那個害得我身敗名裂的女同學。女人的眼淚就是鱷魚的眼淚,根本就是為了欺騙和博得同情預備的。我看著她無辜的樣子,心里更加鄙視。
不送她去派出所?好啊,可以不送她去。但我不會便宜了她,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我惡念陡生,把她推上一輛三輪車,讓三輪車把我們拉到郊外。
不是說我強暴女孩致使其懷孕嗎?我就真的做一次給你們看。我惡毒地想。
野外的風很輕,四周靜悄悄的。我把女孩拉過來,粗暴地將手按在她的衣服扣子上。“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送你去派出所”;我無恥地威脅女孩。
女孩的大眼睛又有珍珠滾出來,落到我的手上。她喃喃地一遍遍地解釋,她的學費被偷了,她無法交學費,家里給她的學費是借的,她沒有學費就上不了學。她想考大學,她想走出她家的那個小窮山溝。她喃喃地落著淚。我根本就沒聽清她說什么,我在她的訴說里已經解開她的衣服,女孩白色的胸衣露出來,小小的胸部在那件白胸衣里可憐巴巴地顫抖著。
我的心猛地一抽。我做得是不是過分了?正當我遲疑的時候,女孩哀哀地說,求你了,我就偷過這一次錢……
就偷過一次錢?那還不夠嗎?可我呢,我根本就沒做過這件事,卻讓我背負著它的恥辱,讓我失學,讓我母親病倒,這還不夠嗎?一切不都是因為這件事嗎?而我至今也不知道它具體的操作程序。
憤怒讓我沖昏了頭,我一把將女孩的胸衣拽了下來。女孩一聲尖叫,雙臂護著胸部蹲在地上,絕望地哭泣著:“媽媽呀,救救我……”
這聲喊叫,驚住了我。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母親相信我。她相信她的兒子不會做錯事。但是我現在在干什么?如果母親知道我今天的行為,她會怎么想?她還會說我相信我的兒子嗎?
我松開手。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女孩愣住了,停止了哭叫,我看著她,猛地揚起手來,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替母親,也替我自己。
我把女孩從地上拉起來,把胸衣給她穿上,幫她把扣子一個一個系好。我擦干女孩的眼淚,把口袋里的錢都給了她。她嚇得縮回手,不敢接。
“無論何時,都不要做讓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我對女孩說。我把女孩送到學校。女孩低頭羞澀地說:謝謝你,你是個好人,我會還你錢的。
那天,我口袋里沒有一分錢,但心里卻像放下了重擔似的輕松。我明白,別人可以把我當成壞蛋,但是我自己不能把自己當成一個壞蛋去培養。
見到母親的時候,我笑了。我慶幸在那個小樹林里,我最后選擇了放棄。否則,我還能無愧地對母親微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