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情事和小說讓我明白,情人之愛之所以回味雋永,是因為當初忍住了橫刀奪愛,一旦貪戀癡纏,得來的心注定是破碎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第一次讀到這首《摸魚兒》,是在一本武俠小說中,人見人怕的女魔頭出場時,卻吟唱著如此悲傷的詞句。從此便迷上了他寫的武俠小說,那些為情癡狂的眾生,在他的筆下都幻化為血肉豐腴的人物。
他筆下的男主角各有著不同的性格與遭遇,然而女主角卻一律冰清玉潔、美若天仙,甚至被形容成無法褻瀆的女神,譬如《神雕俠侶》里的小龍女、《天龍八部》里的王語嫣等。很久以后,知道了他的一段情史,才明白那些女主角都是他夢中情人的化身。若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他又怎能寫出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情。
那時他的筆名還不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金庸”,而是“林歡”,因為他的意中人名字里有個“夢”字,而他一見到她,便滿心歡喜。當時的她,有香港演藝圈里“西施”之稱,是香港眾口皆碑、大名鼎鼎的“美人”。他為她神魂顛倒,卻苦于無法接近,于是效仿唐伯虎,舍去文化圈才子的盛名,屈身到電影公司做了個小編劇。然而,唐伯虎最后抱得美人歸,他對她卻只能可望而不可及,因為她早已“羅敷有夫”。他在成名作《書劍恩仇錄》中,描寫了金笛書生余魚同傾慕文泰來之妻駱冰的橋段,活脫脫是自己的寫照。尤其是余魚同顫聲對駱冰說的那一席話,簡直是他對她最貼切的表白:“我在太湖總香堂第一次見你,我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我常常想,為什么老天不行好,叫我在你未嫁時遇到你?”
她敬重他的人品、喜歡他的才華,只可惜他的愛遲到了一步,她又絕不愿傷害夫君,只能對他感嘆“恨不相逢未嫁時”,把他當做畢生的知己。很多年過去,她在拍攝完42部影片后宣布息影,移民去了加拿大。而他寫完“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幾部書后,退出江湖紛擾,一心一意做他的《明報》主編。得知她遠去異國,他在自家報紙的頭版,破天荒地用了很大的篇幅來報道她的離去,甚至專門寫了一篇社論《夏夢的春夢》。他素來是做事謹慎的人,惟獨對她,始終心如赤子,縱然年華老去,亦會坦率示愛。
人生難得幾知己,她應該是歡喜的,在每一部他的書里,讀到旁人無法體會的言下之意。感慨于《天龍八部》里段譽的“癡”,顯然金大俠又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身影融入主人公身上。段譽的一往情深,最后感動了王語嫣,舍棄名利熏心的舊情人,奔他而去。現實中的金大俠卻沒有與夏夢有任何曖昧,他的萬般情深,都甘愿化作一生默默地守護。
曾經暗下決心,要和一個已婚的情人轟轟烈烈地相愛一場,天涯海角都隨他去。但是,金庸的情事和小說卻讓我明白,情人之愛之所以回味雋永,是因為當初忍住了橫刀奪愛,一旦貪戀癡纏,得來的心注定是破碎的。情人也要有俠義之風,心當如赤子般無邪,只有成全對方的幸福,才能把苦澀的回憶都釀成甜美的夢。
編輯/媚茵兒 E-mail:meir2650@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