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夏天,中央在北戴河開會。
禮堂小,悶不通風(fēng),搖破紙扇也禁不住汗流如注,便索性搬出禮堂開會,臨時搭個席棚子。擺開藤椅藤桌,不夠了就用木椅木桌替代,一百多號中央委員和省市自治區(qū)第一書記,就在席棚下開這種最高級會議。
每人面前能保證一個茶杯,但是不能完全保證水。那么大那么高級的會議,金會場只有韓樹元和李維信兩名服務(wù)員。茶杯里的水泡茶不泡、茶分不太清,因為水本身就是黃的。
李維信回憶說,那條件已經(jīng)算改善很多了。早二年,周恩來在北戴河主持會議,條件更差,喝不上開水,從北戴河的西山那邊拉水來,水質(zhì)糟糕,全是黃水。沒有鍋爐,只有兩把鐵穿壺,就是壺中間空,可以直接在里邊燃火燒水的那種壺。我和張寶忠兩個人燒水供大家喝,沒有煤,用木柴燒,忙暈了。張寶忠沒灌水就燒,燒化了壺里的焊錫。一把壺報廢了,只剩一個壺,再燒也供不上那么多人喝開水呀……
1958年的北戴河會議,已經(jīng)有鍋爐燒開水,但是人多、出汗多、喝水多,供水仍然緊張。
天氣熱,會議氣氛也熱。毛澤東在第一次會議上講話,是坐在藤椅上講。講到激動處,身體不斷前傾,藤椅后腿翹起很高,隨著毛澤東抑揚頓挫的話音上下晃動。
葉子龍在旁邊看著擔(dān)心,朝李維信招招手。
“你去,弄塊毛巾墊到主席的藤椅腿上,小心別摔了。”
李維信弄兩塊破毛巾,貓腰蹲到毛澤東椅后,將毛巾綁到藤椅后腿上,毛澤東發(fā)覺有動靜,藤椅腿落下來。回頭望望,李維信小聲說“墊塊毛巾,怕主席椅子不穩(wěn)摔著。”
毛澤東笑了,一語雙關(guān):“總有人怕我們跌跤喲。”他向中央委員和第一書記宣布:“休息一刻鐘。”
條件比過去好的一個標(biāo)志是這次會議還搞來了西瓜,水不夠。瓜來代。雖然只吃了這么一次瓜,那樂趣卻比十次還濃。
有好瓜沒有好刀。李維信找來一把剛擦去鐵銹的鈍刀,刀把也活動殘缺,先切片瓜皮蹲蹭刀,再去切瓜,中央委員們一擁而上,圍住李維信搶瓜吃。
李維信運動著大笨刀匆匆地切,周圍晃動著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李井泉,陶滁,葉飛,江渭清王恩茂……這一刀剛下去,三四只手已經(jīng)伸過來。
“手,小心手,”李維信一邊切,一邊喊,“切著手啊……”
這一撥人搶了瓜站出去吃,那一撥人早又?jǐn)D到前面,仍然是熟悉的面孔:柯慶施、楊尚奎、周小舟、曾希圣、閻紅彥:陶魯茄、吳芝圃……
李維信大汗淋漓,手痛得厲害,知道磨破了,但不能停,而且心里很熱。這場面就像當(dāng)年八路軍打了勝仗,年輕的戰(zhàn)士們生龍活虎地打牙祭。這次切瓜。李維信手上磨破四個泡,流了血。
毛澤東看著“搶瓜”的場面。一邊笑,一邊感慨:“有當(dāng)年那股勁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