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歷險記（二）

誰在跟我們說話?他長什么樣?但四周沒人。除了玻璃。還是玻璃。

突然，一束粉紅色的奇異光束射向我們。我們整個兒被罩在光柱里。它太亮了，非常刺眼，我根本看不清光源。

“我警告過你們，你們真是太愚蠢了。”那個聲音說。

“我——我——我們不是故意的。”莫西莫結結巴巴地說。漢納抗議說：“你不能把我們困在這里。”“但是我能，而且我愿意。”那聲音譏諷我們。

“你是誰?”我喊叫。“你們看不見我，”他回答我，“但我能看見你們。我是鏡眼——鏡子的眼睛。我能看見一切。我無處不在。”

莫西莫低聲咕噥：“鏡子是不會有眼睛的。去年我們在自然課上學過。”

“你錯了!有很多事是自然科學解釋不了的!一旦鏡眼看見了什么，它就會變成鏡子記憶的一部分。當鏡子看見好人或是美好的事物，就會變得很滿足；如果看見了壞人或丑惡的事物，就會情緒失常。”聽起來鏡眼很生氣，“現在，我得離開一會兒，有人來了。”

粉紅色的光柱消失了。兩片陰影落在我們上面。有兩個人，站得很遠，正盯著鏡子看。

“是媽媽爸爸!”莫西莫尖叫，“他們一定在找我們!救命!我們在這里!鏡子里!”

我們看見他們在鏡子前來回移動。突然，整個世界黑暗下來。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們愣住了。只有等待。

漢納輕聲說“我們牽著手吧，這樣就不會丟了。”好主意!我們三人在一大塊玻璃里緊緊地拉在一起。

“你們說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這么黑?”莫西莫問。“我想我知道，”漢納說，“因為你的父母在午夜之后看鏡子，所以他們很安全，對嗎?”

“對啊，然后呢?”“所以，他們一定把包裝紙蓋在鏡子上，到別的地方找我們去了。”漢納嘆了，一口氣，“我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我們了!”

我們必須找到出路，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我向四周看了看這些陰暗的玻璃。當然很黑。我用手戳戳試試，很有彈性，像橡皮。有些濕潤，又像果凍。我向前走一步。玻璃發出很奇異的聲音，好像要吞下我。咕嚕，咕嚕!

“你要去哪里?”莫西莫問。“我們必須出去。”我的語氣很強硬。“等等我們!”漢納喊著。我們開始前進。咕嚕，咕嚕。莫西莫把手放到我的肩上。漢納把手搭在莫西莫的肩上。這樣至少我們三人不會走丟。

“你知道我們要往哪兒走嗎?”莫西莫抱怨道。“鏡子前面!”顯然，應該這樣，不是嗎?“盡量離鏡面近些，這樣我們肯定可以找到逃生的出路!”我們在玻璃里跋涉。除了玻璃，還是玻璃。我很納悶，鏡子到底有多大?

“菲奧納!我們回去吧!”莫西莫說，“我肯定我們走錯路了!”唔，也許她是對的!我們向后轉。漢納帶路。莫西莫搭著她的肩，我搭著莫西莫的肩。

有人卻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啊!我大叫，尖叫。有人，有個東西正抓住我!

我的胸膛被恐懼填滿，馬上就要爆炸了。我急速轉身。沒有人。什么也沒有!但是這只神秘的手仍牢牢地抓住我的肩。瘦骨嶙峋的手指嵌進我的皮膚。我拼命地甩動胳膊。

“小心點，你會折斷我胳膊!那是用玻璃做的。”一個很小的聲音哀求說。

我睜大眼睛努力搜索，還是什么也沒看見!我輕聲問：“你在哪里?”漢納小聲說：“好像是個人!”“我曾經是個人，”細小的聲音嗚咽說，“但現在我只是一個玻璃人。”

“什——什——什么玻璃人?”莫西莫有些結巴。“就是人溶解成玻璃，”這東西哭泣說，“如果你們呆在這里的時間足夠長，也會變成我這樣。”

這東西越來越清晰。他看上去像個人，不過的確是用玻璃做的。我能看透他!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我能看穿它們!

莫西莫哭起來：“我不想變成玻璃。”玻璃人難過地說：“你沒有選擇，不過那一點兒也不痛，除非是某個部位被折斷。”

漢納問：“你們吃什么?”“不吃東西，”玻璃人聳聳肩，“玻璃是不會餓的。”

“但是，為什么你會變成玻璃了呢?”我問他。玻璃人友好地拍拍我的肩：“就像你們剛才那樣，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樣。”

漢納好像受到打擊：“你是說，這里還有很多像你一樣的人?”玻璃人悲慘地搖搖手：“我們都曾犯下了同樣的錯誤。”

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我們想找到逃生的出路，你能幫助我們嗎?”玻璃人不停地移動雙腳，很緊張的樣子。“我想我可以試試，不過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玻璃人溫柔地說，“我必須警告你們。如果被鏡眼捉住，將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被打碎，變成一堆碎片!”

漢納走到玻璃人身邊：“我們怎么稱呼你呢?”“我已經不記得了。”玻璃人搖搖頭。漢納說“我們給你起個名字吧。”

“伯納德，”我建議，“就像在雪地里幫助人的圣·伯納德狗。”“我喜歡伯納德，”玻璃人點點頭，“真好，就叫我伯納德。”

我們在玻璃中繼續前進。叮當，叮當。咕嚕，咕嚕。在寂靜的玻璃里，這種聲音聽上去格外響亮。

“鏡眼不會聽見吧?”我輕聲問。“不會，”伯納德說，“鏡眼住在鏡子的最后面。我們是往鏡子的前面走。”

“你見過鏡眼嗎?”漢納問他。“沒人見過，”伯納德回答，“他總用一束粉紅色的光束令我們眩目，看不清他的樣子。”

“到底有多遠?”莫西莫急躁地問。“噓!”伯納德說，“我們不孤單了!”

伯納德看見什么了，我們怎么看不見?突然，有東西在我皮膚上爬行。恐懼梗塞住我的喉嚨。這可怕的一瞬間，我覺得我快完蛋了!

冰冷的玻璃手指在我的手臂、脖子、臉上移動。很不友好的手指!我聽見他們移動發出的叮當聲，好像一千個玻璃鈴鐺同時發出來的聲音。

我看見他們了。有成千上萬個。玻璃人! 玻璃人漸漸地包圍我們，擋住了去路。

我努力使自己鎮靜，不恐慌“伯納德，這些玻璃人以前都是人嗎?”伯納德難過地點點頭“恐怕是這樣的。這面鏡子很古老了。”

漢納哀求他：“告訴他們，我們不想傷害他們。”伯納德搖搖頭“沒用的。他們想傷害我們。任何人想要反抗鏡眼，都會被打得粉碎。”

“但是，如果玻璃人協助你幫助我們——”我說。伯納德嘆息道：“鏡眼很強大，從來沒有人打敗他!”

“那現在就是你們戰勝他的時候了!”我說。“是的!聯合起來打倒他!狠狠地教訓他!”莫西莫高喊，“讓他知道你們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們是玻璃做的!”“等著變成玻璃吧!”玻璃人很生氣，都叫囂起來，叮當叮當作響，玻璃拳頭不住地揮向我們。

伯納德舉手以示安靜“聽我說，朋友們!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夢想多年的逃跑機會!”“別騙人了!我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一個肥胖的玻璃人說。

玻璃人再一次包圍過來。無數的玻璃手捉住我。“把他們押到鏡眼那里!”那個胖玻璃人說。“耶!押到鏡眼那里!他們是叛徒，沒準我們還能得到獎賞呢!”另一個跟著附和。

我的心往下一沉。現在我們沒希望了。我們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