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彈《西游記》：看時間流過知道天長地久

插曲A，

看著陪伴自己大半輩子的脂肪一點一滴瓦解在熊熊烈火中，原來我也會是一堆瘦瘦的骷髏。

豬八戒

(一)

要是有一天，我翻過一座山，瞠過一條河后，眼前不再郁郁蔥蔥、涓涓溪流、月落烏啼時，終于有了一戶草屋。推門而入，3個和尚圍坐著吃。“吃飯，你來嗎?”那是如此的受寵若驚。我大口地把玉米棒子塞進嘴巴。沒有了冷眼、嘲笑、愚弄，一餐飯是如此甜香。我堆著笑，感受平凡。

然而他們變了，那尖聲怪氣的愚弄麻痹在他嘴里，模糊了3張臉譜，我看見了師父，他雙手合掌強忍抖震地阿彌陀佛。悟空指著鼻子怒罵說，“八戒，你在干嘛?”沙僧把重重的行囊擔在我肩上，“二師兄，你破戒了。”

我在驚惶失措時才注意到嘴里叼的是一塊硬生生的肉。

十年修行瞬時打我回原形，我的身體急速膨脹、萎縮，直至變成一頭蠢蠢的豬。唐僧一把騎在我身上，沙僧把行李壓在我背上。悟空重重捏住我的鼻子，“豬，走吧。”

如果有這么一天，如果真如你們所愿，我會低著頭默默走下去。師父，我是最關心你的豬八戒，大師兄，我是最能打的豬八戒，沙師弟，我是永遠保護你的豬八戒。如果有那么一天，仿佛睡夢沉

下了三千七百年，終于讓我遇見生命里非凡的女子。她也許不是沉魚落雁，

她也許不會閉月羞花，而那份狂熱的想念卻燃盡了我最后一滴脂肪。

我刮掉了胡子，割去耳朵，削掉最后一塊肥肉，出現在你面前。當然仍算不上個東西，然而，為了一天哪怕一次的自尊，我為你失去了全部。

你要錢，所有的所所有有的天宮俸祿隨你拿去，你要我似春蠶破繭的曇花一現，耗盡一生的陽壽也值得為你光彩奪目一次。

要么真的有如此一天，唐僧、孫悟空、沙僧在我面前一個一個死去。望著他們慘白的臉，我還在想他們鮮活慈祥的微笑。我可以選擇鉆進唐僧的身體搖身變得相貌堂堂，躲在猴子的軀體是剛勇無敵的戰神，或者，最壞我躺在沙僧的肉身里庸庸碌碌地平凡下去。起碼，起碼如是。我會不再受盡世人的嘲弄、侮辱，而仍要堆出那張嬉皮笑臉。

我還是把尸體埋了，埋在山上，那有不被世人騷擾的寧靜。而我遠遠地在那兒呆著，保護師父、保護悟空、沙僧。放心，我一直會好好過活，微笑著等待你們投胎轉世于我的身前，哪怕聽到的只是另一次嘲笑，“走開，這只豬。”

后來，所有的喧囂過去，神話色彩在一點一點模仿里瓦解。

要是你們看到一個潑婦哼哼歌唱她身旁的豬：“你這只豬狗不如的沒用東西。”

請你，真的請你，愿意，真的愿意告訴她：“Fuck!你要罵豬，就把狗拿開。”

(二)

我這一個浪人，歷經滄桑，四海為家。江湖在我生命里腥風血雨了太久。如果可以選擇，我會回到高老莊。可惜選擇是雙方面的，高老莊不會考慮我。

我不是一個嬉皮笑臉的東西，別以為我每天過得輕松自在。我就算哭泣，你們都會認準我那張胖臉，豬在人類看來永遠只剩一副嘴臉。你們認定我不是吃齋的，又怎么會曉得太多的葷菜都是用豬肉做的。

其實我很色，這是大家公認的，只要一看見漂亮的妖怪或者良家姑娘就都會牽動心魂。可我不是人類，又拿什么和人類浪漫。沒有喜歡的女人，所以我喜歡天下的女人，永遠弄不懂什么叫做該死的喜歡。

豬是配角，永遠耍給猴看，耍給你們看，我在吃飯，你們笑我，因為我是豬；我在睡覺，你們笑我，我是豬·你們大笑我，你們又笑我，我是豬；我和女人搭話，你們大笑我，行!我還是豬。

取經路上我永遠是最忙碌的，照顧師父，喂馬挑水，化齋尋山，哪次的不是我。每到這種時候，悟空會說：“胖子，減減肥我要護主。”唐僧會叫：“八戒，我餓了，要吃飯”沙僧什么都不說，親密地和白馬互訴真情。我討厭偽裝，可惡的偽裝，一切都在騙人，都在騙我。“收起你那張虛偽的胖臉，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又想偷懶。”他們會一齊告訴我。

他們又懂我在想什么嗎?我懂他們在想什么。猴子在猴子的世界，唐僧有他自己的追求。你們怎能提到猴子就說他最想打敗所有的敵人，論到唐僧就知道他最想走到西天。你們又不是他，也不是我，怎會明白我的感受。我不要面包，不要施舍，不要嘲笑，不要你們的豬八戒。

我很彷徨無助，不敢和唐僧說話，他永遠告訴我道理，不敢找悟空和沙僧，他們不會分享和幫助，一定指著鼻子大笑大叫：“就你?一只豬。”有時候望著滿山的花花草草，我就想過去找它們聞聞，講講，突然間我的嘴巴咽塞住，原來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說的到底是什么，也許那一切在獨自里太多太久。

慢慢的，一切變成麻木，逐漸占據我的軀體，靈魂，我變得肥胖，但我仍要走路。走上一條慢慢的西天之路。帶上我的身體走路，走起來很快，缺少了靈魂。

(三)

那就開始唱歌，我這個倒霉的男人連話也不會說了，如果那個時候有音樂，我一定會縱情歌唱；如果那個時候有烈酒，我一定會嚎啕大醉；那個時候只有床，睡得我像一只豬了。

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要不是嫦娥那天少穿了紅肚兜：我現在會過得怎樣?要不是她充滿煽情的挑逗，我怎會注意到她沒穿紅肚兜，又怎么會熱血沸騰地錯扯下玉皇大帝的龍袍。

要不是這個女人引誘我，我何至于被玉皇大帝抽了五十下嘴巴捏了一百下耳朵，變得人不像人獵不像豬，又一腳踢下天庭了。那天，我的第二十三個姨太太才搬進我家院門三天。

我曾想忘了這段過去，隨便某個地方隨便某個女人面前說句我愛你，就像以前通常表演的那樣。滿日海誓山盟，說得感天動地。任憑十二月的寒風無情地刮，我也可以和你朝朝暮暮擁老。

可是一切都變了，誓言放在嘴里不靈驗了，鈔架放在手里不能花了。她們惶恐地望著我那張鮮活的臉，多么可笑的一只豬，拿著石頭對你說嫁給我。當青春歲月漸漸催老的時候，我的第二十三個姨太太安詳地病死在改嫁后的男人懷抱里中。而我孤孤單單地泡在取經路上。

我常常坐在河邊，清澈而干凈的河水倒映出我那張擠壓成一團肉上的臉，曾經，我也是氣度不凡，豪情萬丈。而今。剩下一具任人宰割的豬罷了。我隨時都會死去，宛在教人慶功宴上的油鍋里。

現實是不是需要悲哀，那么容許我最后一次哭出聲音。

忘了從前的二十三房姨太太，忘了當年揮金如土的闊公子，忘了統領千軍的勇士，現在我什么也都不是了，只保存了一具空空的靈魂。

看到女人，我依舊會怦然心動，信誓旦旦地和她說我愛你。然后扯開胸膛，割肉賣血換得你頭上的翡翠珍珠。

我已經不會說話了，這條路上，幽幽哼唱，原諒我的不由自主。我已習慣蜜語甜言。

插曲B，

一條路走到無路可退，我這個瀕臨絕種的男人期待你的最后溫柔。

孫悟空

(四)

深色布衣白色大褂，千層底鞋黑鴨舌帽。我站在一九四三年舊上海的鐘樓上，手里還握著那柄長長的刀。耳邊。肆虐的寒風久久地刮著，剃完胡子的臉吹得隱隱作瘸。地上有一灘水，我在倒映里瞧見了自己紅色的臉。我算是個什么東西?

后臺的燈光全部打起，導演大聲吶喊，實拍。我顫顫地握著手里的對白，捏成粉碎，熔在一道火光里。黑暗中，夾雜電閃雷鳴，眼前看不見風景。我把長刀握緊，向那尖尖的鐘頂劈去。

導演總是在最后關頭喊停，演職人員擁在一起，把他舉的高高。我被丟在一邊。摸摸那燙焦的時鐘，月光鋪瀉在我們臉上，身上，哼哼歌唱，無人喝彩。

唐僧死在三年前，百年孤寂，他的尸體就像一片枯葉般飄落在風里。我們泣泣而傷。

如來佛祖說，他算是個人物，造福世間，萬物。天上破下一個大洞。跳下許多喇嘛，穿僧衣，佩法器。 唐僧被關在一個金碧輝煌的靈場，我只記得到處是嗡嗡作響的，他死得很不安寧。

聽說妖界瘋了，所有的怪物聚在一邊哭喪，是不是永遠也吃不到那個家伙的肉了，他們吵的實在不行。誓要，最后一博。

我徑自走在離靈場三百米的地方，后面跟著豬八戒，沙僧。師父不再需要我們，一切空虛，不安。八戒一釘耙打落，他大聲的叫嚷：“妖怪，妖怪，好多妖怪。”我們的視線變得模糊，綠茫茫的一片，千萬個沒有頭的，多只腳的東西涌向我們，后面，就是師父的靈場。

又是一道怒雷，我仿佛看見八戒揮舞釘耙，頂立在風中。沒了贅肉，豬鼻子，活脫成了英勇的天篷元帥。

沙僧一刀砍在那個小鬼的脖子上，我從妖怪的眼里看出一片哀憐。我們為誰而活，碗大塊的人肉唐僧有，我們沒有。

我的腳踩住筋斗云，一飛十萬八千里。取來芭蕉長扇，呼呼，我要他們說走就走。如意棍棒一落，千軍萬馬，煙消云散。

幾天。唐僧的頭上長出了幾根柔軟的毛發。堆積在他心頭的纏繞，欲望爆發。看來，誰都不過是個人。很快，一切消失得沒有痕跡。包括喇嘛，靈地。再見妖怪，有了新的追逐，我們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留下他，那具腐爛的軀殼。

回到一九四三。

八戒成了配音演員，在濫情的對白里慢慢麻醉。

沙僧馱了三五臺機器，后面一人在吼：“快走。”

而我，在每一次N機的時候黯然心碎。

“悟空，變吧，該你演唐僧了。”他們哼哼叫嚷。

一陣云煙散過，我悠悠晃晃地學著師父，走得風度翩翩。那灘水前，照映了自己白皙的臉。

我開始攪動那灘水，讓鞋子上的塵土染它為混濁，倒映中的自己扭作一團。

終于按耐不住傷痛，在人潮洶涌里大聲喊停。

(五)

我想唱歌，沒人愿聽。我想跳舞，舞不動人。疲倦地揚起無力的金箍棒，劃過天際瞬間的輝煌。我只能打架，你們愛看。

那些畫面閃耀著深深的絢爛。紅毛的丑陋的厲害的妖怪一個個穿梭過我的熾熱的胸膛，烙下揮之不去的傷。厭倦了刀光劍影的江湖和永遠不敗的承諾。但縱使打到皮開肉綻，也不能微微懦弱地喘吼。我是你們的英雄，死不去的英雄。如來佛祖會在危機時候化身為靈，符咒于我的棍棒之上。拖著血肉模糊的軀體，任疲竭肆吼咆哮，響徹妖魔。

悟空。我會庇護你，陪伴你，保佑你。你是不敗的神話，永遠不敗，將這場游戲繼續。他在彈指間又消逝遠去，我累得睡著。

原來我贏了世界，輸給了自己。

漫漫西天路，唐僧日日念頌經文。他是慈悲得沒了自己的善人，給明天一個陽光燦爛；八戒捧著我的稀飯嗷嗷傻笑，給你所要的幸福；偷偷在沙僧的行囊放幾本武笈心法，喂飽瘦餓的白龍馬。遠方號角響起，打擾這一塵不變的寧靜。等著，讓我為你們繼續流浪。

“悟空，你又殺人了。”唐僧默念緊箍咒。

“哈哈，猴子，我也幫不了你了。”八戒扯開胸膛假假痛心。

“大師兄，你，唉。”沙僧轉身遠去。

所有人離開了我。寧靜中腦袋翻騰，欲裂。妖怪的鮮血還于手心流淌，你們卻在我眼前張揚。 為什么我火眼金金看到了第三個世界，卻看不到了你們。

最后關頭，拜倒在如來佛祖腳下。唐僧成了修行尊高的神僧；八戒和沙僧撈到光輝的一官半職。我木納地沖出金剛寶殿，卸去笨重的鎧甲，輕而易舉將緊箍咒拋向白云深處。赤裸了身體，月光流淌在我累累傷痕上。

早已忘記了疼痛和悲傷，回到水簾洞，默默孤零的終老和死去。我已沒有力氣重新堅強，你耗盡我所有溫柔。

插曲C，我還是愛你的，無論這世界會如何改變。

沙僧

(六)

悟空一直活得很精彩，他那七十二變，降妖伏魔無所不能，八戒過得很逍遙，十二個小時拿來玩，十二個小時拿來睡，師父是個很博學的人，佛法界的造詣高深。而我，覺得自己越發活出個人樣。人一旦混雜在卓絕中，就顯得越發渺小。所以，我排在老么。這條取經路不需施合太多的擔心，悟空使我很信任，每當他拍拍我的肩膀：“沙師弟，放心，我會救出師父。”我就會堅定這種感覺和他走下去。八戒嬉皮笑臉的，“沙師弟，這齋飯你吃不完吧，那給我了。”他讓這條取經的路好走溫暖了許多。

我的武藝平平無奇，隨便找個人來代替我都行，有時候覺得自己可有可無，悟空跑過來說：“沙師弟，師父有你照顧我可放心去化齋了。”

又到了妖怪的山頭，那蜂擁過來的群魔沖我亂舞，我很害怕，憑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打不贏幾個。我很自卑，麻木地沖在前頭，試想解開纏繞著我的懦弱。八戒就拖著釘耙過來說：“沙師弟，來幫我打打。”

或許我又是師徒幾個里最全面的一個，會一點武藝，懂一點柔情，知道一些道理。他們幾個都走的很極端，可我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我不可能武功卓越，不會柔情似水，滿腹綸。我總是向往特殊，但我注定平凡。

大家都很企盼早日到西天如來那里。悟空告訴我說取經之后他會再接下一趟鏢。八戒則說可以見見西方的美女漂不漂亮。師父就會把佛文解透背誦，再傳給我們。他們問我：“沙師弟，你呢?”當時我只是微笑，把希望成仙的念頭默默放在心里，我知道，即使成了仙，我將永遠被他們比下去。

“紅屁股。”“豬鼻子。”悟空和八戒又在那里對罵，我笑著聽下去，那時候心里會舒坦一點，起碼我沒有紅屁股和豬鼻子。師父常常在一塊石頭或是一棵樹旁邊繞來繞去，思考一些難解的經文，時時抱頭捶捶，唉聲嘆氣。幸好，我有足夠的時光享受，不懂得太多有時候未必是件錯事。

對我來說最大的享受就是每天晚上臨睡覺的時光。可以仰望滿天的蒼穹，星星真的很亮很美，幻想自己是其中那一位。他們都閉上眼睛，我看見悟空微微地笑著，他又在花果山那片藍天下嬉鬧。八戒在小聲地低吟，是和高老莊的女子纏綿悱惻了嗎?

火光還亮著，師父安靜地在那打坐。我看見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想為他披一件外衣，“沙僧，一路走來，你做的很好了。”

我很平凡，也許平常得看不見一點光芒，那么好吧，我給你們幸福。

插曲D，

我們是否應該脫下面具，坐在沒有城市的天空下。

唐僧

(七)

作為人類世界里唯一一位和妖魔鬼怪溝通的友好橋梁，我這個本世紀末最后一個大佬的文化價值，已經隨著日漸增長的彪肉，而更加深入那些妄想長生不老的男男女女，妖妖鬼鬼，神神仙仙們最幼小弱智的內心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最近老是睡得不踏實，好像二十年的光陰就要結束一樣。所以深刻反省了這二十年的所作所為。基本上，我做到了人前讓人欺，狗前任狗叫。吃飯的時候禮讓同志，說經的時候尊師重道。雖然活得比較狼狽不堪，但是贏得了享譽千古的美名。我想離我那個一年一度的唐王選僧大會的頭號交椅不遠了。

果然，唐王這個人吃飽撐著沒事做，今年硬要舉行什么“西方游樂一年行”。幾個德高望重的阿喇叭阿師父在經過層層塞選之后，點點頭，用祥和的目光溫柔了我一眼：“就是你了，唐僧。”

現實仿佛把我送進了很深很深的陰曹地府里，孤獨的抱著一把破吉他，哼著《Only you》，看著時光倒流，美女，金錢，事業，地位，都遠遠的隨風飄走，給了我一片枯黃的樹葉。等待我的是小野狼的口水，狐貍精的腳丫和白骨怪送上的嘴唇。

原來事事是無絕對的，在我接近崩潰邊緣，決定隨便找棵樹吊死的時候，一只金黃毛的猴子壓在山下喊救命，我隨手撕了山上的封條打算解決掉它的喉嚨，那座高高的山轉念間居然崩潰下去，一瞬間，我又重新看見了明天高高掛在天空的太陽，燦爛無比的微笑著。我和那個叫作悟空的猴子抱在一起，我說了本世紀最讓我終身難忘的謊話：“人家不要你，我要你。”

后來我又在高老莊結識了一只遭遇激情的豬，在沙河遇到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挑山工，連哄帶騙的要來一匹白馬。看來，下半年的西天逍遙游真的可以曬曬太陽做做美容等著見如來這個佛頭了。

嘻嘻，我是卑鄙無恥，可是我會慈悲心腸，儀表堂堂，催人淚下，如來不把那幾本經書交給我給誰?我是沒一點本事，可是會念緊“哭”咒，我的世界處處有美女，我會說仁義道德。所以孫悟空，豬八戒，沙僧這三個小賊還不得像狗一樣乖乖地跟著嗎?幫我打打人，殺殺鬼，助助我們唐家的威風。

你是妖怪又怎么樣，你修煉千年又怎么樣，你武功了得又怎么樣。看我不順嗎?行，有種你就過來砍我!

(八)

又不得不承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成為《西游記》這個故事里面唯一一個人類主角，并沒有表現男人該有的義務。

其實哪一點都不怪我，本來就是一部神怪小說，我能活在一個人見人欺，隨時可能見鬼的世界。我所表現出來的沉穩，冷靜已經淋漓盡致了。

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這三個觸犯天條該死的怪物我能夠和他們相處的很融洽了。遇妖怪喊孫悟空，他能夠降妖。遇美女念豬八戒，他和我形成對比。

最近天國剛買了部摩托羅拉8806，我就給徒弟們封了號碼。孫悟空用110，豬八戒可以代替120，出事的時候他準會騰云救我，臨走時候再把沙僧踢下

云去，妖怪們就會追他去了。

很多人會以為我卑鄙，這也是迫于無奈的。我這張人臉不比那些徒兒。就算毀容都不覺得。我可是人，一表人材，極盡斯文。

現在天國的人都很了，沒事吃飽撐著都會抓點人類和妖怪來玩玩，我就是人類的受害者。西天靈山的路區區幾十萬幾十千里，孫悟空多跳幾下就到了，載上我不過幾天路程，有法兒不走偏偏走路。而且那些妖怪都有很多神奇的法寶，我們幾個哪幾次能全部收拾，媽的，沒事在我們幾個和尚面前顯有個屁用。千鈞一發的時候就有些狗屁天仙來幫忙，媽的，早點來解決不就完事了嗎。

那些妖怪見了我要吃我，我的肉值錢我早把自己吃了，也不知道是誰亂散播的消息，準是那些天庭的人，我早看那個玉皇大帝不順眼了。我還不明白他們，根本就當我們是猴子，變戲法耍雜技讓他們逗笑。誰說看見如來佛主就要磕頭，誰說看見觀音就要下拜。luck，為什么妖精每次抓我都把我綁得半死，再讓那些毛手毛腳在我臉上摸來摸去，讓我看了就惡心。

大家都罵我不懂女色，一路不乏些美麗的人兒相中我讓我娶她。我撞死也不肯理讓。為什么，為什么。你當我真是傻子嗎?抱著那些娘們可能就是抱著一只蜈蚣，一只蜘蛛。洞房時候她要是和我說：“嗨，親愛的，抓住我的第六條腿，然后撓撓我的尾巴好嗎?”我該有什么反應。真是冤，這和上了妓院不干干看有什么區別。沒事就阿彌陀佛，我不是吃干齋的。

天天念經走路當然我也會受不了啦。我騙悟空把定身術傳授給我，還逼他不準說出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一個和尚學法術有什么用呢?當然不是拿來玩徒弟的啦，比如我在路上聽到些美女妖怪想引誘我的時候，我就好意收留她們。然后單獨找她們談心的時候就施點法術，這樣不就可以細細打量一下美人兒。別以為我不怕妖怪，我是人，我比任何人都害怕。當然，為什么又那樣呢?都說了，我是人。路上也真遇上幾個女人，媽的，都被什么國王占據了，我拿什么和那些肥頭大耳的傻子斗啊，難道和那些女人說：“嘿，陪我跑路去?”女人國的國主讓我動了一次凡心。她是一心一意地許我留下，可轉就芭蕉扇，動也不能夠接受。因為我知道取經之后我就可以長畢不老，況且我呆在女人國，如來佛祖不來砍我，唐王也會追殺來的。在生和色的面前，保命要緊。

現在談到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點，那就是我逼人的演技。其實我是一個天生表演的胚兒。外貌白凈斯文誠懇老實，給人親切感，是我做為戲子的首要重要條件。佛法我一條都背不下來，可我滿口都會慈悲為懷。看見妖怪我真的要像爹死娘亡了那樣鬼叫嗎?不會，我死了，天庭無聊的人們看什么，如來佛那幾個傻冒玩什么?可以說，我造福了全仙界。美女們真的過眼煙云，毫不動情嗎?也得裝。

人生如戲，我這條生命路上，戲似人生。

插曲E，

無論你在何方，我會在山的那里等你。

牛魔王

(九)

其實我很高，輕輕飛翔，就能為你摘一顆流星。可是流星說，“老牛。我的存在只是為了童話的男女。”仰望漫天蒼穹，弄丟了所有勇氣，幸好我還有愛你的距離。

你喂我的每一口飯我會記得，修煉千年的路程中總是風波不斷。你安靜地陪伴我身旁，一次次夜里被惡夢喊醒，高燒不退，流淚不止，在屋頂咆哮我一定要出人頭地。謝謝你，一路陪我走來，我最最深愛的女人，現在你要走開，遠走高飛，你和我說，“對不起，牛，我受夠了你的丑，隨便找個男人去，我要走了。”允許我最后唱首歌送你，然后送走我們破碎的愛情。

張開喉嚨，惡臭和蛀蟲麻痹了牙齒。睡在我身上的跳蚤，纏繞我的蒼蠅蚊子，請你們為我留下一個嘴唇的距離，一個抽煙的距離。

吞下尼古丁的毒，不會短暫死去，可失去活的代價。我這個倒霉的男人走到了盡頭，我要喝酒，孫悟空說，“老子沒空，西天的路還遙遠，你懂西天嗎，你懂佛法嗎，老子可是神仙那。”

我要你留下來陪我，你卻說，“一生一世太久，他長得很好看，祝你幸福。”揮揮手，你們都消失在彈指間，孫悟空中途回來一次，“喂，老牛，芭蕉扇拿來。”你也跑來說，“牛，給我芭蕉扇，給我法力無邊。”

能給我最后一個擁抱嗎?我親愛的兄弟。

可以，金箍棒猛然襲擊，摔得我血流不止。“妖孽，滾遠點。”

它是只勾引唐僧的畜生，現在要受三箭之苦，傷情箭，痛情箭，忘情箭，迅速老去，生生世世輪回做一只沒人要的丑狐貍。你還要替它嗎。

我點頭，當箭穿越我的肉體，漸漸閉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聽到了心被捏碎的身影，悟空，你。都溶化在我記憶中，然后忘記，愈合。

醒來時候小狐貍睡在我的旁邊，世界很黑暗。“你救了我，我卻看不清你。”

不要看見我，我很丑。

哦。丑。我不怕。

我長尖尖的怪角，渾身綠色雜毛。

我，我也不怕。

我吼叫的聲音沒人愛聽，丑陋的眼睛全是哀憐。

不要說了。

雄壯的身體，黑色臭蟲的頭發，還有很多老鼠，蜥蜴，蛤蟆在我身上作窩。你為什么不說話了，小狐貍，你在瑟瑟發抖嗎，你在逃避嗎，你為什么也悄無聲息地遠遠離去。

對了，我老是忘了感謝那些幫助過我的人，也許我們沒有看見過，也許錯過在某個陌生的黃昏。我會永遠在那座山的背后為你守候，越過了山，你會發現一個終老得一無所有的男人，還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