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ＵＴ斯達康

他曾被贊譽為“小靈通英雄”；他是UT斯達康帝國的締造者之一；在2003年他曾經帶領UT斯達康創造了收入總額19.65億美元、增長率100％的輝煌戰績，而如今就在UT斯達康前景黯淡之際，資本方毫不留情地向吳鷹亮出紅牌。

就像當年華平的決定使得謀求獨立運動的李一男不得不讓自己辛苦創辦的港灣重回華為的懷抱一樣，吳鷹成了資本刀刃下又一例犧牲品。而如今討論資本是多么的“殘酷”，顯然已經沒有了實際意義，因為正如馬克思所言資本本來就具有“嗜血本性”，資本的本性就是為了追逐利潤的最大化，當吳鷹已然無法滿足其股東的利潤要求，其被掃地出門也就無可厚非。

所以尋找吳鷹身上的失敗基因，分析UT斯達康這三年來的曲折之路，成了更有意義的事情。

小靈通傳奇

一切始于小靈通。

沒有人想到，這個在日本身陷困局、在香港令李嘉誠兵敗，因技術落后，甫一登陸中國內地，便被打上“洋垃圾”的稱號的新事物，會成了吳鷹手中最銳利的武器，盡管北京郵電大學教授闞凱力預言：“小靈通壽命只有3年。”

時間回到2000年，那一年中國電信一分為四，分拆后的中國電信，由于固定電話業務逐漸飽和，在“新建固定電話平均成本高、收益低”的情況下，缺少運營牌照的中國電信急需一枚與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對抗的棋子。

吳鷹準確地捕捉到了中國電信這種需求，游刃有余地借力政策空間，巧妙地將小靈通打造成固定電話的一種延伸的戰略開始成型，并在此后的5年中國商業史中書寫了一個暴富式的故事。在吳之前，沒有跡象表明，小靈通這一先天不足的技術會在中國的土地上落地生根，開花結果。從這一點來看，吳鷹無疑是個機會主義者，

而正是這個機會主義者，利用政策環境，讓理想照進現實，并在這個過程中締造傳奇。

2000年3月3日，UT斯達康成功登陸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當天，股價上沖73美元，漲幅達278％，公司市值瞬間膨脹為70多億美元。此后，連續17個季度打破華爾街盈利增長預期。在最為風光的2003年，小靈通甚至攻克最后三個禁區—北京、上海、廣州，一路高歌猛進。

依靠小靈通業務，僅用5年時間，UT斯達康就達到了國內電信設備企業收入排名第三的規模。最鼎盛時期，小靈通為公司帶來了45億美元之巨的年利潤。

小靈通的巨大成功使吳鷹成為“小靈通英雄”，甚至在當時被看作以UT斯達康為代表的“市場派”對以華為中興為代表“技術派”的一種諷刺。2003年，美國《時代》周刊更是將他與eBay創始人惠特曼、Google全球副總裁Omid Kordestani、Dell公司總裁兼首席運營官Kevin Rollins、搜狐總裁張朝陽等14人一道，給予了隆重的特別報道。

“吳鷹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他總是能夠將不可能的東西變得合理合法。” 《時代》這樣對這個長著切·格瓦拉式大胡子的男人這樣評價道。

股市的利好以及媒體的吹捧不僅增強了吳鷹在UT斯達康的話語權，也為其罩上了巨大的光環。于是人們看到，在各種名人派對、財富論壇上總可見吳鷹的標志性身影，其氣勢與大牌明星并無二致。

兵敗多元化

但是，這種好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隨著中國通信業務的快速發展，危機開始浮出水面。

技術上的先天不足是最主要的原因，由于覆蓋面積只有移動基站的百分之一到萬分之一，就是說，移動網每鋪設一個基站，小靈通就要鋪成千上萬個基站才能與之相若。高昂的成本令小靈通輸在起跑線上。緊接著政策上的風險也開始顯現，因為中國電信、網通有可能拿到3G牌照的預期日顯清晰，它們果斷減少了對小靈通的投入。而小靈通又受到移動資費降價的擠壓，資費便宜的惟一優勢也開始不復存在。

所有這些不利因素最終在2004年集中爆發，它們推倒了UT斯達康的“多米諾骨牌”，最終幻化成一個個夢魘。

2004年7月28日，由于UT斯達康低于華爾街的預期，當日股價下挫29%，市值瞬間蒸發近1/3。UT斯達康的“增長神話”自此結束。2005年11月，UT斯達康更是一落千丈，三季度業績虧損高達4.027億美元，凈利潤和凈資產收益率更是每況愈下（見圖表一、圖表二）。

聰明的吳鷹雖然早有準備，對UT斯達康做了一系列多元化的部署，試圖向3G和IPTV轉型，但是他將小靈通的“成功模式”復制到這兩個業務上的做法，顯然低估了政策的風險，并最終將UT斯達康引向泥淖。

在3G上，UT斯達康既不具有先發優勢，也沒有多少厚積之基。在3G標準的核心技術方面，它不僅遠遠落后于摩托羅拉、諾基亞等國際巨頭，甚至連華為、中興等國內廠商也不如。

而一個完整的3G產品線需要很長時間才可以完成，對資金有相當的需求。而且不斷下滑的小靈通營收也已經不足以支撐其在3G的投資。最終，UT斯達康撤出了3G市場。

在IPTV領域，問題同樣存在。到目前為止，IPTV相關的商業模式還處于培育階段，技術標準尚不成熟。更為重要的是，IPTV的推廣還存在許多政策上的制約。

多元化戰略的失敗，讓UT斯達康雪上加霜，回天乏術而又堅持己見的吳鷹，在董事會日漸孤立。下課在所難免。

資本的無情

資本終于舉起了“屠刀”。

2007年6月1日，UT斯達康董事會下設的“特別委員會”宣布：由于執行副總裁兼中國區CEO吳鷹“在增強股東價值的戰略上”與董事會存在明顯分歧，將從公司離職。大胡子吳鷹的離職，正式宣布了UT斯達康一個時代的結束。

取代吳鷹的是陸弘亮，他在UT斯達康的地位與吳鷹一樣都舉足輕重，而且后者也是UT的創始人之一。與吳鷹主抓的是公司運營和業務發展不同，陸弘亮一直負責資本和財務層面的工作。

而且據此前媒體的報道，12年前，正是通過陸弘亮的關系，UT斯達康才能從軟銀拿到風投并慢慢做大；而在12年后，軟銀這個強大的資本后盾同樣為陸弘亮爭得了更多話語權。

6月4日，為了穩定軍心，陸弘亮在杭州召開了全體員工大會，不過會議并沒有公布UT斯達康今后的發展計劃和戰略方向；相反，陸弘亮表達了對中國區業務的幾點不滿，其中包括，不應該讓小靈通份額下滑以及不應該讓IPTV打不開局面。

而此前一天，吳鷹個人則通過媒體發表的聲明：UT斯達康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在全球范圍內進行大規模擴張，作為中國公司，在國際化道路受到挫折時，應該積極面對現實，收縮市場戰線及產品線，深耕中國市場。兩者對于UT斯達康的理解顯然背道而馳。

放棄吳鷹，是吳鷹折翼于UT斯達康，抑或是UT斯達康自折一翼？

事實上，UT斯達康(中國)的運營在2006年已經實現大幅度盈利，UT斯達康(中國)為UT斯達康全球貢獻的利潤在人民幣10億元以上，這是在2005年大幅虧損的情況下實現的。而與中國區情況形成對比的是，UT斯達康在海外市場全面虧損。

現在這一切已經與吳鷹無關。自從離職消息宣布后，吳鷹的手機已經無法接通，而唯一能夠找到他的是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小靈通。

小靈通讓吳鷹名聲大噪，又恰恰是小靈通讓他深陷泥潭。7年一個輪回，時耶！命耶！一切都無法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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