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20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世界各國都開始考慮裁軍問題,以減少軍費開支,同時淘汰落后發展先進。圍繞裁軍問題,美國軍方發生了一場激烈爭論,焦點就是飛機能否取代軍艦,并由此分化成“巨艦大炮派”和“航空派”,因為關系到各自的前途命運,雙方據理力爭,互不相讓。
那時飛機剛誕生不久,性能和武器裝備都極其原始,只能執行簡單的偵察任務,美國空軍也沒有獨立的編制,還只是海軍和陸軍的下屬機構,自然屬于裁減對象。而以米切爾將軍為首的“航空派”卻提出,飛機可以取代軍艦發揮戰略性作用,空軍非但不能裁減,還應發展壯大,成為獨立軍種。此觀點被多數人認為是天方夜譚,尤其遭到了“巨艦大炮派”的嘲笑,因為他們早就見識過飛機的“威力”。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接近尾聲,土耳其的一艘戰列巡洋艦在地中海執行任務時不幸擱淺,英國海軍發現了這個甕中之鱉,立即通知空軍去把它炸沉。空軍聽說有死靶可打,便興沖沖地趕去,可是到了實地一瞧,指揮官心里直打鼓。因為飛機太小,且性能不穩,只能攜帶十幾公斤的炸彈,這對于皮糙肉厚的戰列巡洋艦來說,等于是撓癢癢。可是指揮官又不愿承認空軍無能,便冒險在每架飛機上裝了一個軍艦上用的大魚雷,結果因為嚴重超載,還沒等投下魚雷,就有三架飛機當場墜毀。此事成為一大笑柄,傳遍世界各國。
事隔僅兩年,“航空派”竟然又口出狂言,硬說飛機能炸沉軍艦,“巨艦大炮派”幾乎笑掉大牙。為了平息這場爭論,有個海軍將領想出了一個主意,說大家不用爭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只要拿出一艘軍艦讓飛機來炸,到底是盾堅還是矛利,立馬就能見分曉。面對海軍的主動挑戰,米切爾將軍毫不退縮,回應奉陪到底。不可思議的是,這種近乎瘋狂的決斗方式竟然得到了軍方的批準。
海軍拿出了一艘舊軍艦作為靶子,這是從德國人手里俘虜的東弗里斯蘭號無畏艦,在當時,德國人造的無畏艦防護能力世界第一,在實戰中從未被擊沉過,海軍的用意再明顯不過,存心想看空軍的笑話。米切爾將軍則抽調150架性能最好的轟炸機,專門進行了針對性訓練。為了公平起見,雙方還制訂了決斗規則,要求空軍必須模擬實戰,第一不許連續狂轟濫炸,但可以分批分次;第二不準群毆,機群數量要有限制。
1921年7月20日,海岸上站滿了軍方高層和各路記者,人們都想看看飛機PK無畏艦的壯觀場面。轟炸機投下第一批炸彈后,東弗里斯蘭號搖晃了幾下,打了個呵欠,似乎在嘲笑空軍的無能。次日上午,轟炸機卷土重來,這次裝載的是每顆重達500公斤的炸彈,可是無畏艦仍無沉沒跡象,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空軍敗局已定。當日下午,米切爾孤注一擲,又派出6架轟炸機,各裝載一枚900公斤的超級炸彈,這已是當時轟炸機的載重極限。結果兩顆命中,21分鐘后,東弗里斯蘭號在眾目睽睽之下沉沒,空軍大獲全勝。
事實勝于雄辯,從此人們徹底相信,飛機完全可以炸沉最強大的軍艦。空軍開始得到重視,飛速發展,不僅成為獨立軍種,而且徹底改變了現代戰爭模式。海軍本想戲弄空軍,沒想到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經歷這次失敗,軍艦被認為走到了末路,海軍的作用也開始遭到人們質疑,但實際上海軍沒有被裁減,反而變得更加強大了,這是為什么呢?
“巨艦大炮派”痛定思痛之后,提出了更大膽的設想,既然飛機那么強大,何不為我所用,如果把這種陸基的飛機搭載在軍艦上,完全可以摧毀任何海上目標,這就要求軍艦必須有足夠長的平甲板作為跑道,供飛機起降。正是基于這種設想,不久后,一種嶄新的海上霸主橫空出世——航空母艦誕生了。
不知米切爾會作何感想,他努力證明了飛機能夠打敗軍艦,倒頭來卻幫了海軍的大忙。軍艦非但沒有消亡,反而發展成為飛機的母艦,正好應了那句話——失敗是成功之母。可見,一時的失敗并不可怕,關鍵在于,你從失敗中得到了什么?
(陽牧村 摘自《莫愁·天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