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拳頭

一

17歲的黑人路易斯·約瑟夫 巴羅是美國德魯特瓦汽車制造廠的一名搬運工，工友們既喜歡他，又佩服他。因為他個性隨和，干活從不抱怨，而且又是個大力士，長得腰圓膀粗，體重100多公斤。他為工廠的大卡車裝卸鋼錠，邊扛鋼錠邊吹口哨，輕松得就像不費吹灰之力。可老板并不愛惜他，他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一人干兩人的活，卻拿和別人一樣的工資。

他父親老巴羅以有這樣的兒子而驕傲。老巴羅也在這個工廠干活，而且一千就是40年，他從未見過有像他兒子這樣大力氣的人。兒子干的多拿的少，老巴羅心里很不平。一天，在全家吃晚飯的時候，老巴羅對兒子說：

“這不公平，孩子。你一人干兩人的活，應該拿雙份工資才行!”

小巴羅咧開大嘴笑著說：“這沒必要，爸爸，這樣好些，好些。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愿干又能怎樣呢?”

老巴羅搖著全白的頭：

“不!我得講話，去和工頭說說，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二

第二天下班后，老巴羅找到兒子的工頭。這是個白人，就像所有的工頭一樣，對工人特別心狠。看見老巴羅走來，他翹起下巴問：

“你想干什么?糟老頭。”

老人不理會他的傲慢，取下禮帽按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說：“請原諒，先生，我想和你談談我的兒子。您知道，他工作很辛苦，一人干兩人的活，卻拿和別人一樣的工資!”

工頭冷笑著打斷他的話：

“好啊!黑鬼，你想怎樣?你想慫恿你那骯臟的私生子不干活?”

老人氣得發抖，用手緊緊抓著帽子，聲音顫抖地說：

“不許你罵人!我們和你們都是一樣的好人，我兒子不是私生子!”

不容分說，工頭對著老人的下頜就是一拳。老人倒在地上，下巴流著血。

這當兒，小巴羅像旋風一樣及時趕到，他撲向工頭，工頭嚇得臉色煞白。憑小巴羅那力氣，一拳就能要了工頭的命。可老巴羅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止住兒子：

“不!別打他!你不能打一個白人，否則會坐牢，甚至會遭私刑處罰的!走吧，孩子，是我錯了，對不起……”

小巴羅意識到老人說得對，控制了自己，收回了那憤怒的拳頭。工頭看小巴羅軟了下來，又恢復了剛才那傲慢的神氣：

“哈哈，這就對了，妙極了!你們滾吧，就這樣定了，你們被炒了!”

三

就這樣，父親和兒子都失去了工作，他們只好重新找工作。可找遍了德魯特瓦整個地區，沒有任何人愿意雇傭他們。每次見工時，一聽到他們的名字，老板的眼睛就立刻耷拉下來，回答同樣的話：

“不不，這里沒有什么工作可做，崗位全滿了!”

按照美國的法律，老板是被禁止私下傳遞那些因脾氣不好、從事反抗或搞工會運動而被解雇的工人的姓名的。但父子感到這個黑名單實實在在存在，他們的名字就登在上面。這就是說他們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于是，巴羅這個素來平和的小伙子變得暴躁起來。他強烈地感到這對他們不公平，內心充滿著惡意和仇視。但為了生活，他們還是不停地一家家地去叩老板的門，可每次都遭到同樣的拒絕和羞辱。他們本可以成為最優秀的工人，可看來再也不能。

有一天，機會來了。巴羅的一個黑人朋友笑著對他說：

“巴羅，你有一身好力氣，為什么不去打拳呢?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去干這營生!”

巴羅想起父親的話，說：

“黑人無權打白人，否則會坐牢或遭受私刑的!” 但朋友堅持說：“要是你學會了打拳不就可以打白人了嗎?不但可以打，還可以賺錢并得到喝彩呢!” 于是，巴羅找到一家拳擊館，老板一下子就被他那鐵塔似的身子吸引住了。但他也不敢雇傭黑人打拳，于是讓巴羅去當拳擊手的陪練——練拳時的吊球，就是說拳擊手的活靶子。而且工資微不足道，但巴羅同意了。

剛開始時，巴羅盡是挨拳頭，常常被打得四腳朝天，重重地倒在地板上。可是沒過多久，他學會了怎樣抵擋和躲避拳頭。盡管他體重100多公斤，但身子很快變得靈活起來，腿腳功夫尤其出色。他只要輕輕地扭動身子或晃一下腦袋，幾乎都能避開對方的攻擊。而且他還學會了進攻。

四

1934年，巴羅已成為美國最著名的拳擊陪練，美國最優秀的拳擊手都希望能和他一起練拳，蒂姆·鮑文萊是巴羅碰到的最好的拳擊手。這是個白人，高大威猛，毫無疑問，他擁有全國一流水平。

一次，陪練結束后，蒂姆看巴羅表現得特別出色，順手給巴羅肩上來了一拳說：

“好小子，打得不錯!如果我們來一次真比賽如何?我賭500美元，我能把你打倒!”

巴羅不知所措，轉身看著拳館經理。拳館經理慫恿著說：

“好啊!小子，既然蒂姆要和你打，你就打吧!”

于是，巴羅開始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拳擊賽。他興奮地跳上擂臺，正視對方。不知為什么，此時，幾年來挨揍的痛苦心情一下涌上心頭，而且一個老人的面容也浮現在他的面前：那是他父親，手里拿著草帽，受辱后氣得發抖，倒在地上呻吟，下巴流著血……同時，他耳邊又響起那可惡的永遠難忘的咒罵聲：黑鬼、糟老頭、私生子

蒂姆一愣，后退，他好像從巴羅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他突然明白了，感到這下不好了，后悔不該打賭，他像那工頭一樣感到了恐懼。可現在已為時太晚了，而且巴羅的父親也不在場，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巴羅去打一個白人!

只見巴羅腦袋一晃，提著雙拳直逼對方。他放開膀子，左右開弓，打出了平生以來最漂亮、最憤怒的串串重拳!

五

不到幾回合，蒂姆就被打得送進了醫院。此時，一位坐在長靠背椅上看比賽的人開心地站起來，那是美國最著名的拳擊經理人羅拔。他留著小胡子，嘴里叼著雪茄，走到正在解手套的巴羅面前，噴了一口煙霧微笑著說：“好小子，打得不錯!愿意和我簽約嗎?我保證你會走上最偉大的拳擊生涯!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叫路易斯·約瑟夫巴羅?這名字太長。這樣吧，就取前面三個字，叫喬·路易斯好嗎?”

1937年6月22日，在芝加哥舉行的世界重量級拳王比賽中，路易斯一下就擊倒了著名的拳王雅姆 布拉杜克，登上了新的拳王寶座。此后28年他一直捍衛著拳王的金腰帶，直到1958年才失敗。可直到今天，不少拳擊專家仍舊視他為劃時代的最偉大的拳擊手。這一方面是由于他那強健的體魄和他那受過各種磨練的拳擊技術，另方面也是由于他父親——每次決斗時，他眼里總浮現出父親受凌辱的場面。因此他打拳不僅是為了頭銜和金錢，而且還是為了捍衛黑人和自己的尊嚴，因而打得特別出色!

(可 榮 摘自金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