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缸白開水

在我的記憶里，珍藏著一茶缸白開水，它既不是名貴的嶗山水，更不是觀音菩薩瓶里的圣水，而只是一缸子冒著熱氣的普普通通的白開水。但正是20年前的這缸子熱騰騰的白開水，對我產生了一生的影響，以至現在我每每想起它，心里依然充滿了融融的暖意，仿佛被暖暖的陽光照耀著。

說起來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念初一。那時我們住宿生喝水要靠自己拾柴輪流燒，燒水成了一天生活中的頭等大事。輪到誰值日，必須天不明就起來，早自習不上，抬水、劈柴、生火。水開了，放學了，再一一分水。也許是柴禾緊缺的緣故，抑或是男生多的原因，我們班的開水常常不夠喝。誰都怕沒有水，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天，煎餅又干又硬，干啃煎餅又吃力又浪費時間。搶水也就成了經常發生，但屢禁不止的事。

我那時歲數小，個子也小，是班上的“小不點”，加之生性靦腆，父母又常常教導我多謙讓，所以雖然是男生，但不等輪到我時，那鍋水早被大個子同學搶了個底朝天，喝不到開水成了我的家常便飯。那時達爾文的適者生存理論也因此在校園更加流行。

那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我又一次沒有分到開水，提著空飯盒回到教室，一邊干啃著煎餅，一邊“吧噠吧噠”地掉眼淚。抬頭看到別的同學用開水泡煎餅就咸菜香甜地吃飯的情景，我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怨氣。我想到了達爾文的那些“經典理論”，心里恨恨地下定決心，以后打水絕不謙讓。正當我這樣憤憤地想著的時候，班主任老師手里端著一缸子水進來了，他徑直走到我身邊，把水小心地倒進我的茶缸子里，溫和地說：“喝吧，小心別燙著。”轉身對全班同學說，“謙讓是一種美德，不搶并不表示自己是弱者。”班主任的這番話使那些搶慣了水的同學個個羞愧得低下了頭。端著冒著熱氣的白開水，回想著班主任的話，我頓時覺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是老師對我的行為的極大肯定和獎賞，同時也為自己齷齪不堪的小心眼而羞愧。（事后我才知道，班主任因為把開水給了我，那頓飯他自己干啃煎餅，而他還生著胃病，最怕吃冷飯。）我的淚頓時簌簌地流下來了。打那以后，班里的搶水現象有些收斂。

初一結束后，班主任老師因為身體原因，調回了老家高密。我從此再沒有見過他，也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雖然他走了，但他那句“謙讓并不等于自己是弱者”的話語，卻深深地刻進了我的腦子。我記住了這句話，記住了做人的一條重要原則。20年來，這句話無時不在溫暖鼓勵著我。它讓我不再刻意地去和別人爭搶什么，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更是不拿不要，也不再輕易計較記恨別人。認真謹慎做事、清白謙讓做人成了我的人生信條。正因為此，不但我的工作順順利利，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更為可喜的是，它幫助我建立了良好的人際關系。我在享受著快樂工作的同時，盡情啜飲著生活的甘霖。我知道，這一切都緣于那個早晨班主任老師的一句話，是老師在最關鍵的時候教會了我該怎樣處事、又該如何做人。

時光如白馬過隙，轉眼間20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隨著記憶的流水消失了模糊了，但獨獨這一句話，這一茶缸子白開水，永遠保存在了我的腦海里，再也無法將它刪除。而今，每當我想起老師的話語，想起那缸冒著熱氣的白開水，一股濃濃的暖意和感激之情就會不自禁地從心頭泛起，徐徐地上升，上升……

（作者單位：山東五蓮縣洪凝初中）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