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株幼苗都有自己的成長方式

夜已深，獨行在路上，內心有溫暖，因為我知道老公和兒子已候在熱騰騰的飯桌旁等我歸來；心底仍隱隱有些涼意，因為自己還憂心地牽掛著病中的那個學生……

在接手新班之初，丹就因為閱讀課外書而引起了我的注意，較之其他學生，她心理成熟許多，也更懂事。雖然存有一定的叛逆心理，可對長者語重心長的叮嚀她還是能夠欣然接受，怎么說，她也還是個正在長大的孩子！因她的個頭、年齡、心理狀態、自理能力以及學習情況等都比較突出，所以班級內很多事情我都愿意囑托她代辦，她也很樂意擔任幫手，把很多事情處理得妥當合理。

接觸久了，慢慢就加深了對她的了解。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她午間沒去餐廳吃飯。追問起來，她說不喜歡吃面條，出去買飯吃了，并很自豪地告訴我，近來一直是自己獨自在外面買飯吃，一天三餐按照自己的喜好嘗這吃那。再細細追問，才得知她的父母回東北老家已經快一周了，這段時間她就是靠著媽媽臨走前準備的食物及留下的零用錢，由自己盤算開銷度日。聞及她得意地炫耀一個人過得如何自在舒服，我很驚異：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竟自主打理一周的生活，學習還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向自詡細心的我，竟未曾發現一絲痕跡，便不由得對她更多地關注起來。

事不湊巧，她父母因為某些問題行程需再延續兩周，也就是說，丹又要繼續自己獨處的日子了。以一位母親的感受，我難免擔心起她的日常生活來，不僅考慮到她的飲食起居，更憂心于她的成長環境。一個孩子獨處，能有多大的自制力？飲食的不規律是否會對她的健康造成影響？深夜獨居會不會給她的心理帶來壓力？時間一長，又將會塑造出怎樣的個性？最終，丹的高燒生病驗證了我的憂慮與不安并不多余。她高燒得厲害，咽喉腫痛，蔫得一點精神也沒有，再也沒有獨處第一周的那種興奮感覺了，提及媽媽，眼淚就在她眼眶里打轉。我為她撥通了電話，母女倆在電話兩端傾訴起來。因為高燒厲害，去醫院打吊針是免不了的，可她媽媽說，孩子自理能力很強，讓她自己去診所就可以。我倒沒有太詫異她媽媽的這番話，因為我理解她怕麻煩老師的心理，于是告知她“這邊一切由我來處理”，決定放學后帶丹去醫院。

待丹做完診斷掛上吊瓶后，護士說點滴至少得兩個小時。安頓好她后，想起放學后她的肚子還是空的，便電話告訴老公：開始做雞蛋煮面。因為離家較近，十幾分鐘后我推門進屋，老公已經把熱騰騰的面湯準備好了。聞著廚房里飄出來的香氣，自己真想吃上幾口，可醫院里還有個孤零零、掛著吊針的孩子呢！想到丹，我就顧不上自己的肚子了，趕緊打包收拾出門，冒著熱氣的湯面一會就擺在了丹的眼前。餓極了的她大口吃著面條，還一個勁地說：“真好吃，這讓我想起了媽媽做飯的味道，真香啊！”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我的心也稍稍安慰了一些。

隨后我們閑聊起來。她說媽媽這次回老家是辦護照的，辦好后要出國打工；爸爸在東北做生意，姥姥奶奶也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空間。所以，她媽媽走后的一年時間里，丹要繼續照料自己的生活。我簡直可以用“震驚”來描述自己的感受。丹的態度很堅決，說不論父母還是她自己，都認為她有絕對的自立能力，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我不知道丹的家庭狀態究竟如何，也無法預料一個求學時期的孩子在這種生活狀態中是否依然能健康順利地成長，只是本能地希望丹勸說媽媽慎重考慮這件事。不論孩子多大、自立能力如何強，獨自處理自己一年的生活畢竟不是兒戲，這期間會有很多難以料及的突發事件，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個孩子單薄的肩膀能獨自扛起的，當她遇到生理病痛或是精神挫折時該怎么應對？

在我的意念中，怎么也想象不出初中求學階段的孩子可以獨自面對和安置自己的生活、學習，而我身邊這個掛著吊瓶的女孩卻正要開始體驗和感受。轉念再想，或許自己的觀念有些狹隘，我們現今做父母的給孩子獨立的時空確實少得可憐，他們沒有自主生存和體驗的過程，因而相對就要成長和成熟得晚許多。

自然界的獸類法則是，幼崽一斷乳就會被攆出母獸的活動區，需要它們自己去開創新的自我領地。大自然中的植物法則是，每株幼苗都有自己的成長方式，如果它生長在水美土沃的仙境，有陽光雨露滋潤，有高樹遮護庇蔭，它可以長成一株秀木；如果不幸被灑落在貧瘠巖間，它也依然可以扎根巖礫深處吸附水分和營養，同樣頑強挺立，感受大自然賦予的陽光溫暖，展示昂揚的生命氣息。

動植物展現出來的都是一種生存的法則，我們人類在進化的過程中是該趨化還是避化呢？丹未來的成長歷程能給我提供一個明晰的解答嗎？

（作者單位：山東威海市第十中學）

責任編輯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