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斬亂麻

近幾年在世界博彩界崛起的中國澳門，去年以500億澳門元(相當于500億人民幣)的博彩業收入，把全球最大賭城——美國的拉斯維加斯拋在后面。拉斯維加斯有200多家大賭場，而澳門僅有10家，而且多數還是回歸后新建的。這一驕人成績的取得，據稱關鍵是賭權開放和美國資本注入。所以有人說是拉斯維加斯自己打敗了自己!

在內地刮起廉政風暴的同時，澳門反貪工作也出現了歷史最強音：2006年12月6日晚上10點．廉署人員來到特區政府主要官員之一——運輸工務司司長歐文龍的官邸。以涉嫌嚴重受賄、貪污、以權謀私、進行非法金融操作活動為由，將歐拘捕。轉天。澳門特區行政長官何厚鏵召開記者會，對外公開宣布他已向中央政府提出建議免除歐文龍的司長職務。12月7日，國務院決定：免去歐文龍運輸工務司司長職務。

根據現行的澳門特區政府架構，在行政長官之下，運輸工務司司長排名第5。歐文龍的被捕，創下了澳門開埠以來最高級別官員涉貪下馬之最，在社會上宛如引爆了大炸彈，一時間轟動港澳。據悉，此案將在今年一季度開審。目前歐文龍拒不承認自己犯有貪污罪，并且已經聘請律師為自己辯護。

新星

今年已過50歲的歐文龍是土生土長的澳門人。已婚，有子女，妻子陳明瑛曾經在新聞機構工作。歐是富家子弟，父親是老牌洋服店東主，家境堪稱殷實。幼時的他就讀名校慈幼，以勤奮好學、熱心助人聞名。讀高中時，他的目標是考入香港的中文大學，于1975年由慈幼轉到粵華中學中文部升讀高三，與立法會議員吳國昌是同班同學，與何厚鏵成為校友。可是。他未考上中大，遂轉到培正中學重讀高三，但也未能如愿，轉而負笈臺灣，入讀臺灣大學機械工程系，1982年獲學士學位；后到葡國留學一年，成為澳門大學企業管理碩士研究生及高級工程師。此時歐文龍為人沉默低調，是典型工程師作風。

1988年何厚鏵當上澳門立法會副主席時，招攬歐文龍為戰友，自此歐文龍走上仕途。他初任市政廳清潔部部長之職。當時正值澳葡政府計劃將清潔工作私營化，引起清潔工人罷工抗議。歐文龍親自出馬，成功擺平了這次罷工事件，獲得上級賞識，逐漸為政府高層注意。1992年。歐文龍調至澳門焚化中心暨污水處理站辦公室，出任辦公室副主任。歐文龍引入先進發電機焚化爐技術處理垃圾。并向內地提供有關經驗，協助內地處理垃圾，獲得好評。6年后，歐文龍獲升為澳門焚化中心暨污水處理站辦公室主任。1999年12月澳門回歸祖國，澳門首屆行政長官何厚鏵任命歐文龍為運輸工務司司長，成為特區政府主要官員。在任職期間，他成為了何厚鏵的得力助手。被公眾視為何厚鏵的左膀右臂。2004年12月4日，他再次被任命為澳門特別行政區運輸工務司司長。2006年9月，在何厚鏵休假期間，歐文龍一度代理澳門行政長官一職。澳門政界普遍認為，他有條件競逐澳門下屆行政長官。

然而，被澳門政界譽為一顆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的歐文龍，在仕途上風頭正健時，突然一頭栽了下來。2006年12月6日，還差不到兩個星期就在運輸工務司司長這個權重四方的位置上坐滿了7周年的歐文龍，下午，出席了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在澳門為何賢星命名的儀式，晚上還參加了這次活動的酒會，酒會結束后。歐文龍回家休息。當晚10時，澳門廉署人員在歐文龍的寓所將其拘捕。

現形

談到歐文龍的落馬，還得從香港廉政公署說起。因為此案最早是由香港廉署發現其蛛絲馬跡的。2006年歲末，香港廉署在偵查洗黑錢活動作例行的情報分析時，發現一批用作洗黑錢的“太空戶口”和公司戶口，在進行多項可疑的巨額生意，于是產生了懷疑，開始追查。其中有個怪異的英文人名——Ao Man Long，很像是澳門運輸工務司司長歐文龍。但是粵語“歐”的英語拼音通常都用“Au”。那么這個Ao Man Long會不會就是Au Man Long呢?這個拼音之差關系重大。非同一般。特別是不久前全球反貪組織透明國際公布的《2006年貪污指示報告》中，澳門在亞太地區廉潔排行第六。所以香港廉署更不能輕舉妄動。香港廉署隨后拘捕了一名港人，經查此人為澳門一家建筑公司職員，但其支票戶口出納由其他人操控。其他受牽連的港人戶口，經追查后發現戶口持有人均在澳門從事地盤工頭及建筑工人等工作，其戶口均被行賄者及受賄者操控。至此，已可確認那個“Ao Man Long”就是歐文龍無疑了。于是香港廉署高層直接將案件轉交澳門廉政專員張裕，澳門特區政府大為震驚。

接報后。澳門廉署全員上陣。速查此事來龍去脈。澳門廉署自12月2日起展開連續150小時的調查行動，執法人員在港澳多處地方搜獲大量重要證據。發現該案件涉及多宗土地買賣。澳門自2001年開放賭權后。吸引了不少港商及外商到澳門投資賭場及旅游業等大型項目，土地總面積只有28．2平方公里的澳門房價迅速攀升，房地產市場出現了強勢增長。不僅房地產及基建發展迅速，博彩等娛樂事業的起飛，更促使房地產價格大升。各地商家都希望在澳門分一杯羹，這使得運輸工務司司長變成一個肥缺。歐文龍主管的運輸工務范疇轄下部門包括——土地工務運輸局、地圖繪制暨籍局、港務局、澳門郵政局、地球物理暨氣象局、房屋局、電信管理局、環境委員會、民航局、能源業發展辦公室等。這是一個權重四方的職位。澳門土地行政決策必須得到土地委員會的審查和批準。土地委員會附屬于土地工務運輸局，職責包括對土地批給事宜提出意見。負責澳門地區土地政策的制定、土地監察等。大權在握的歐文龍自然成為各路人等爭相巴結的關鍵人物。于是金錢、美女、洋房一齊向歐文龍涌來。

按照澳門公務員的薪酬標準，歐文龍每月的薪金加津貼合共約12萬元人民幣。但該案曝光后，澳門廉署在歐文龍住宅和辦公地點。搜出歐文龍及現居于外國的妻子陳明瑛擁有不同貨幣的現金總額，就籍過一億澳門元。由于現鈔數量驚人。執法機關需要即時在市面搜購多部兼具驗鈔功能的數鈔機，這個急迫要求一時難倒業界。

除巨額現金外，歐文龍還涉嫌貪污，被指涉及的黑錢達天文數字，而且賄款分別被懷疑存入設于香港及外國的銀行戶口。根據香港廉署調查，歐文龍在過去2至3年間，至少透過4種不同途徑，將賄款存入他直接及間接控制的香港銀行戶口。

港澳兩地在贓款移交的問題上，雙方已經作出安排。根據澳門法律，終審法院首要證實歐文龍有參與受賄及洗黑錢等不法活動。一經定罪。澳門特區政府可透過終審法院申請，向香港法院要求凍結有關戶口及充公有關賄款。

至于已流出境外的黑錢，當局如要凍結歐文龍在外國開設涉及洗黑錢的戶口，申請程序較為復雜。這涉及區域間的司法合作問題。

預審

歐文龍案已于2006年12月8日下午由檢察院轉交終審法院，終審法院進行預審程序，法官朱健主審，助理檢察長宋敏莉提出公訴。歐文龍聘請曾任澳葡反貪污暨反行政違法性高級專員公署最后一任專員、現在澳門任職律師的斐明達為自己辯護。預審程序通宵達旦，經過13個小時預審程序，朱健在審視所有由檢察院移交的文件及證據后，裁定前特區政府運輸工務司司長歐文龍受賄及清洗黑錢等罪名表證成立。不準保釋，須即時送往路環監獄羈押候審。12月9日清晨6時許，歐文龍被移送至路環監獄羈押，等候排期審判。

根據舉報，廉署還對一些公司、住宅進行搜索，拜對特定人士展開拘捕。當中有近年承攬澳門多項大型工程的公司負責人、總經理、財務主管和會計，包括一名何姓商人、楊姓經理和梁姓會計，以及歐文龍的父親、兄弟、妻子等親屬共11人。12月7日已經全部移送檢察院，經初級法院預審，11人分別涉嫌行賄及協助清洗黑錢等表證成立。其中歐文龍胞弟夫婦二人不準保釋，比歐文龍提前5個小時移送路環監獄羈押。其他人士準以現金3萬至50萬元保釋，其中歐文龍之父的保釋金額最高，達50萬元。各人在保釋期間禁止離境。同案中協助調查的一名建筑公司陳姓負責人，由律師陪同前往檢察院問話后，12月9日上午10時許再次前往檢察院協助調查，因涉嫌行賄被檢察院正式落案起訴。他成為此案中第13名被捕人士。廉署表示。將繼續深入調查，不排除在稍后時間會有更多新發現。

澳門監獄獄長李錦昌證實。歐文龍現被囚禁于獄中獨立囚室，沒有任何特別待遇。

隱患

歐文龍事件，在澳門引起很大轟動。人們在關注此案處理結果的同時，也注目于現行的土地政策。許多專家學者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歐文龍事件看似偶然，其實實屬必然。澳門特區近年經濟一片興旺。特別是以博彩業為龍頭的旅游娛樂業的高速發展。其實已經隱藏著體制未能完全適應的問題和危機。一名官員，竟然可以手握土地、交通、基建、運輸、通訊、環保、房屋、氣象等多方面的大權，而且身兼十多個委員會和專營公共服務公司的主管要職，其權力之大、職務之重，可說“一人之下”，如果在監督管理上缺乏一套嚴謹的法規和機制，那么，漏洞就是顯而易見的。

據澳門傳媒透露，按照土地法，政府土地應以公開競投方式投放市場，但在歐文龍主持地政的七年間，公開賣地僅有一宗，另外逾三百宗土地買賣均是以“協商”方式賣出；在此過程中，一些發展商改變土地用途。補地價后再轉手圖利，售價竟十倍于所補的地價，如此大量利潤流入商人口袋，政府庫房和市民利益不斷被蠶食和侵害，而在決策過程中。全無透明度可言。據了解，歐文龍曾將政府土地以一元一平方米賤價出租惹來各方狠批，但他并不理會。據知。歐文龍親手審批的土地很多，部分列出的條件寬松令一些財團獲得極大利益。歐任內最受人非議的事件，是東亞運動會13個場館總造價44億澳門元(約折合44億元人民幣)，超支50％，并涉嫌300多處批地和大量建筑施工及招標受賄等問題。

在2006年12月1日的澳門施政答問大會上，澳門立法會議員一再質疑當地的批地政策，議員要求澳門政府提高透明度，及早解決批地問題存在的隱患。

議員吳國昌及區錦新在質詢時指出，澳門土地政策有三大監管漏洞須堵塞——包括公開賣地太少、溢價金(香港稱為補地價)定得太低。以及立法會無權監管政府工程。2006年3月香港上市公司九龍建業與保利達資產主席柯為湘及其家族成員，以信托基金名義向澳門政府繳交約9．14億澳門元溢價金，將黑沙灣兩幅地皮發展成地產項目。僅僅一個月之后，柯為湘即以84．48億港元轉讓這個項目的8成權益予保利達。這個項目市值106億港元，在扣除柯為湘沒有公布的原來地價成本后，他在一個月間即獲利幾十億元。

議員們還以上屆東亞運動會為例，指出在缺乏監察下。總開支由原定約20億元，嚴重超支一倍至44億元。澳門《土地法》原訂明，土地應盡量公開拍賣，但吳國昌批評自澳門回歸以來，公開拍賣土地只有一宗，其余數百幅地都在特首許可下，由政府私下批出，但補地價金額普遍偏低。

據吳國昌及區錦新兩名議員提供的資料，單是近年13幅政府接納補地價以改變用途的土地(87萬平方米)。估計總地價即達620多億元，平均每平方呎約6688元(未計地積比率)，但政府收取的補地價總金額卻只有53億元。不足實際地價的十分之一，部分廉價地更可能是未來重點基建的選址，政府遂被質疑輸送利益給地產商。

兩名議員促請政府仿效香港，公開拍賣土地以減少貪污的可能性，并藉此增加賣地收入；兩人也希望澳門立法會能仿效香港立法會設立財務委員會。規定政府必須就大額工程先咨詢立法會，并獲財委會撥款才可動工。

(責編：金鋒)